第29章 我愿意压抑我的天性,违背我的本能去爱你

“你好,免贵姓齐,道上人称黑瞎子,幸会幸会。”

张起灵看向他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他的手指纤长而有劲,骨感而不瘦弱,青筋的脉络在他手背上隆起,这只手的主人常年戴着一副玩世不恭的伪笑面具,经年累月好像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他看似跟谁都很亲近,但张起灵知道的是,这只上一秒还在跟你亲密紧握的手,下一秒可能会扭断你的脖子。

黑瞎子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话又说回来,解雨臣说黑瞎子从盲冢回来后,身体上的顽疾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和抑制,但也有极强的副作用,比如失忆症。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张起灵百感交集地回握住他的手,说:“张起灵,幸会。”

黑瞎子没半点留恋地松开他的手,转而把在场的吴邪、王月半、解雨臣、苏万一干人等握了个遍,张起灵瞬间觉得刚才跟他握过的手没那么香了。

失忆这个玩意儿,张起灵已经是它的老朋友了,对于这种失忆症患者,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很重要,解雨臣因为远在北京的生意,没办法时时刻刻顾上瞎子,只能暂且将他留在雨村,张起灵虽然觉得解雨臣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但当晚饭过后摇骰子的时候,黑瞎子跟解雨臣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张起灵回头看向跟胖子抱在一起躲在自己身后看恐怖电影的吴邪,不明白两个下过墓的人,为什么吓成这副样子。

吴邪感受到他的目光,但肯定不认为他是害怕了,所以朝他发出询问的讯号,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用下巴指了指黑瞎子那头,胖子跟吴邪面面相觑,秒懂他的意图,三个人一来,这张玩骰子的小桌子就显得很局促,但摇骰子这种游戏,实际上就是越多人玩越好,规则很简单,每人五个骰子,然后摇一轮,每人报个数,比如“三个三”,下一个人的个数只能往上加,比如“五个三”,如果下一个人选择开,那所有人就把摇到的骰摊开开,如果确实是五个三,那说开的人罚酒,反之就是说“五个三”的那人在说谎,他喝酒,说白了,这是一个纯靠赌运的游戏。

黑瞎子看张起灵上了赌桌,颇为诧异地说:“你能喝酒?”

张起灵用手指弹了弹盛着酒液的酒碗,抬眼看向他,那意思不言而喻:为什么不能。

摇骰子一直玩到后半夜,五个人眼皮子都在打架,索性他们也不穷讲究,各自盖了条毯子就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必定是腰酸背痛,不过张起灵从来都是雷打不动地凌晨四五点睁眼,当他发现黑瞎子自身后跟上来的时候,他稍微诧异了一下,但他没表现出自己其实已经发现对方的状态,而是闷不做声地加快了速度,上后山的路并不好走,其实哪怕现在很多山河湖海已经被人类开发成旅游区,鲜少有无人涉足之地,但山林依旧是值得人类敬畏的所在,獐子、鹿、狍子、蝙蝠、吸血虫,杂草丛中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生物,或是从头顶上树干垂下来的须中直接掉在颈上。

黑瞎子虽然记忆缺失,但身手还在,他大概也觉得十分诧异,所以每跑一段还要稍微停下来确认自己还踩在地上,免得他因为速度太快误以为自己其实会轻功,或者是什么大罗神仙,从小在腿上绑麻袋练弹跳,然后突然有一天一蹦飞天上去的那种。

张起灵抬眼看向层层叠叠像要迎面压过来的乌云,他停在小溪中间的一块裸露的礁石上,黑瞎子几乎紧接着他身后赶到,这个时候黑瞎子其实早就知道张起灵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不然就凭他中途停的那两三下,张起灵早该把他甩出十万八千米远了,但现在他还能跟上对方,说明张起灵在途中已经在等他了。

张起灵说:“快下雨了。”

他正要转身,黑瞎子不知抽的什么风,也一步踩上了礁石,但他踩的那块太滑,鞋底一踏上去就滑落下来,张起灵快他一步地揽住他腰,才没让人栽进水里。

张起灵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黑瞎子挠了挠脸,说:“不知道……你得原谅人类有时候总会做出一些不符合逻辑的笨蛋行径。”

两个人挨得极近,气息笼罩上来,氛围有些微妙,张起灵移开视线,像是想掩盖从脖颈出蔓延而上的红晕,说:“要下雨了,回去。”

话是这样说,但两个人都没有动弹,得原谅,毕竟只是偶尔地犯傻,但这种犯傻要再加上沉默,就更是傻中之傻,无药可救的那种,没办法,张起灵只好主动开口问:“你怎么跟上来了?”

黑瞎子其实有个很明显的优势,他的墨镜遮了大半张脸,这样旁人很难看出他的情绪,但在眼前这个人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伪装,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

黑瞎子轻微摇了摇头,意思像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停顿了一会,他就问:“我们过去也经常这样往山里头跑?”

过去,张起灵眨了眨眼,哪个过去,要说近些的,那确实,虽然频率不高,但也有在下地,但要说那个更遥远的过去,失忆的人就不要为难失忆的人了。

张起灵说:“嗯。”

黑瞎子想了想,说:“我觉着,大概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跟其他人不一样。”

张起灵的眼睛隐隐地亮了一下。

黑瞎子托着腮,说:“比如说我觉得那三个人我都打得过,但是你,还真不好说。”

“……”

张起灵堪堪忍住想松手把人放下去的冲动,说:“还有呢。”

“还有——大概像这样,”黑瞎子指了指张起灵紧箍住自己腰际的手,说:“我会觉得感觉不错。”

张起灵的手指蜷起,他听见黑瞎子在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顿时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说:“什么意思?”

一滴、两滴、三滴雨水打在鼻尖、眉间、额角,眼看着雨就要下大了,黑瞎子果断地把外套脱下了撑在两个人头顶上,说:“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外套能罩下的空间极度有限,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着那人的气息,张起灵脑子里还在想着他刚才那句话,转眼间就跳下一处村民藏红薯的山洞。

黑瞎子徒手扯开洞口的蜘蛛网,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盘膝坐起,张起灵低头看着他,额发被雨淋得还在往下滴水,黑瞎子抬头咯咯地笑了起来,说:“站着干啥呢,瘆得慌,坐下。”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挨着他身边坐了,黑瞎子里头穿的是一件背心,右胳膊上全是雨水划过留下的痕迹,张起灵说:“你想起来了?”

“没,”黑瞎子甩了甩手,碎珠溅落在地上,说:“只是一种感觉,虽然我觉得以我现在的角度来讲,还挺荒唐的,因为我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不爱拘束,但我偏偏觉得,被你拘束的感觉,也还不赖。”

山洞外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山洞口周边的芭蕉上,好在雨声够大,遮住了像击鼓一样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得胸口直疼,张起灵抬眼看向他,目光清清冷冷的,却说不出的坚毅,他张了张嘴,轻声说:“你会后悔的。”

黑瞎子把两只手往身后一撑,说:“后悔什么?我巴不得你把我圈起来,用绳子绑住,然后跟我说你是我的,不许离开,不许看别人,嘿,听上去是不是很病态?”

张起灵的眼神黯了黯,说:“我甚至怀疑你没有失忆。”

黑瞎子看着他,说:“那是因为我足够了解我自己,如果有一个人,让我愿意压抑我的天性,违背我的本能去靠近他,那这个人对我一定很重要。那我问你,你足够了解自己吗?”

张起灵眼神有些闪烁,说:“我……”

黑瞎子打断他的话,说:“那我换一种方式问你,我想要你栓住我,想要你的控制欲,想要你的嫉妒心,你能不能给?”

雨声渐渐小了,张起灵站起身,朝他伸出手,当黑瞎子的掌心覆上去的时候,黑瞎子听到他说:“你不要后悔。”

将人拉起来后,张起灵看向他,微勾唇角说:“你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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