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觉着黑瞎子最近有些奇怪,具体表现为不亲他了。
过去张起灵还以为黑瞎子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还没睁眼呢就迷迷糊糊地摸过张起灵的手在手腕上亲一口,吃完早餐后又充满交换个肉包味的吻,出门买东西也要在摄像头以外的地方亲亲他的侧颈,黑瞎子亲吻前总有个不成文的习惯,他必须用手指勾下墨镜,就像是一个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当然,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作为始作俑者的黑瞎子本人倒是沾沾自喜,毕竟他偷亲的熟练程度已经到达连张起灵都反应不过来的程度,只是……最近很奇怪。
黑瞎子不偷亲他了。
黑瞎子不像墓室里的机关,那些机关虽然致命,危险,但是总有运作起来的逻辑关系,只要让这种逻辑关系不成立,机关就伤不到他分毫。可黑瞎子这个人不一样,他的为人处世没有什么逻辑关系,总给人一种想一出是一出,做什么事都是临时起意的感觉,所以张起灵弄不明白。
黑瞎子察觉到张起灵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自个儿身上,这倒是个稀罕事,因为在黑瞎子的记忆里,张起灵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放空大脑的发呆,他很少能在那双如长白天湖那样的眼睛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所以黑瞎子猜想,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想问自己。
想到这里,黑瞎子不着痕迹地微低下头勾了勾唇角,虽说他们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谈这个多少有些矫情,但他很喜欢张起灵的眼睛,尤其是望向自个儿的眼睛。
黑瞎子很懂张起灵,或许大部分时候,比张起灵本人都懂。他的每个眼神,每次欲言又止,每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黑瞎子都清晰地知道它的脉络,黑瞎子知道他每一个忘掉的过去,连张起灵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他的身上处处都有这一个个被他遗忘了的过去的影子,这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而是先有过去才能有未来的问题,正是这些过去塑造了现在的他,而那些无法就在他脑海中的记忆,他的身体都帮他记住了,一个人很难摆脱过去也是这种原因。
所以他知道张起灵肯定想问自个儿为什么不像以往那样亲他了。
黑瞎子不打算像以往那样贴心地告诉他答案,他很想知道张起灵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张起灵是很有耐性的,毕竟时间在他这里是最挥霍得起的东西。但张起灵也不得不承认,黑瞎子对他产生的影响比他预想中要大,他变得有些烦躁,但他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发呆的时间变短了,直到他的烦躁感彻底占满了脑内的空间,他不得不引起重视,因为现在他连发呆都很困难,这怎么能行。
张起灵喝了很多酒,他并不是一个很爱喝酒的人,对有些人来说,酒精是能麻痹自我的好东西,但对张起灵来说,这种麻痹神经的方式无异于一种慢性自杀,但如果让他处于清醒状态,或许他就干不出那种事…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这么做。
黑瞎子坐在门口抽烟,他的手指有力而修长,鼓起的筋络像是深扎于地底的树根,在烟雾缭绕下呈现出一种压迫性的美感。
突然他感觉到一双手从身后抱了上来,几乎在那人贴上来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他是哑巴,还是喝醉酒了的哑巴。
黑瞎子回过头,正好对上他点墨似的眼睛,皱眉笑着说:“哑巴,你喝酒了?”
张起灵只是盯着他,并不搭话,黑瞎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事烦到哑巴需要靠喝酒来缓解?黑瞎子将烟头往地上一戳,然后扔在一旁一脚踩灭,烟气和酒气混杂在一起,让人的大脑产生些许的麻痹感。
“你怎么了?”黑瞎子转过身,接着情况有些超出他的控制。
张起灵的眼皮看上去很沉,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一样,他的脸颊热得泛红,眼睛也湿润润的,看得黑瞎子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发生什么事了?”黑瞎子的手掌抚上张起灵的额头,没有发烧,他能一眼洞悉清醒状态下张起灵的心思,可是醉酒状态下的哑巴他是真的拿捏不准。
张起灵身体前倾,在黑瞎子抵在额头间的手掌的间隔下,四片唇瓣才没有完全贴合。他像是仍不甘心,仍是往前倾,而黑瞎子微微侧头躲开了,张起灵不着痕迹地皱起眉,捕捉着那微微勾起的唇,然而黑瞎子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张起灵像是终于被他惹生气了,目光死死盯着近在咫尺间的黑瞎子,像是盯着墓室里的粽子,随时都要把他脖子拧成三百六十度。
黑瞎子他凑近了,用脸颊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在他发烫的耳边低声说:“求我。”
张起灵皱起眉,然而又很快松开了,他抓起黑瞎子胸前的衣襟,微垂下眼,一阵微风抚过,吹起他的碎发,但他的脸颊不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地红,却比那天色要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黑瞎子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着,时间在那一刻像是在他们中间停滞了,黑瞎子知道他是在思索这样做的可行性,哪怕是醉酒状态下的张起灵,也完美没有放弃思考这项能力。
张起灵呼出一口气,这口气正好吹在黑瞎子的耳根上,吹得他心头痒痒的。张起灵将半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露出的那双眼睛带着点点水汽,而那句“求你”也像天池里荡开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黑瞎子指勾墨镜,稍微侧了侧手,随后将摘下的墨镜随意地用中指和食指夹着,那只手放在张起灵的脑后,他合上眼,吻上那两瓣唇,舌尖轻车熟路地撬开他的牙关,他们交换了一个充满烟酒气的吻,那不是张起灵喜欢的味道,但他并没有挣脱,他看到黑瞎子眼皮上还未完全消肿的麦粒肿,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夕阳下两个百岁老人唇齿相依着,像他们曾无数次共度过的日夜那样,时间是他们最挥霍得起的东西,从来都是。
至于那个患有肌肤饥渴症的人究竟是谁?或许除了他们以外,终究无人知晓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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