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血液从他的口耳鼻腔溢出,颤抖的手指死死抠进两扇重若千钧的青铜门里,指甲面断裂得层次不齐,他的体温下降得很快,从被门夹断肋骨的时候就一直在吐,刚开始吐的只是一些裹着胃酸的肉糜,后来彻底吐不出什么了,只是一个劲地咳血。
黑瞎子慢半拍地看向他,看向两扇厚重的青铜门,脑袋“嗡”地一声,想不出和前因后果,只是快速冲过去用两只手妄想掰开这两扇就快禁闭的青铜门,然而他稍一用力,就能听到骨裂的声音,然而张起灵一声不吭,这扇门还在不断往里闭拢,黑瞎子握住他血肉模糊的手,想拽着往外扯,但人还没出来半分,胳膊早就脱臼了。
“哑巴?”黑瞎子看着他的发顶,忍不住用手抬起他的下颌,他在不停地抽气,凌乱的发丝混着血块贴在前额,眼神已经开始涣散,黑瞎子看向这扇门,手绕到身后摸着包,掏出□□,折叠铲,矿灯,他先是用折叠铲沿着门缝往下铲了几下,发现底下的土质太硬,压根撬不开,然后他跑远了,在离哑巴几百米远的位置点着一根□□,震耳的爆破声在这个巨大空间里一遍遍回荡,然而青铜门依旧完好如初。
“哑巴,你怎么被门夹了。”他走回原地,转了两圈,烦躁地抓起头发,蹲下身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咽气了,他还不死心地用两根手指去探他鼻息,捏他的脸,给他摆出滑稽的表情。
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饿了。”
黑瞎子眨了眨眼,缓缓地盘膝坐下,从背包里翻出一袋被挤压过的压缩饼干,咬进嘴里,咀嚼,吞咽,咀嚼,吞咽,直到一口气提上来,饼干碎渣直接卡在喉咙里,他弓起身不停地呛咳,把额头埋进地上的血水里,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有人用百年从石头变成了人,也有人用一刻从人变成了石头。
黑瞎子手猛地一抽,睁开眼看到的是被微风拂动的窗帘,从那里倾泻下一弯如流水般的金光,他愣愣地看着那片光带穿过起伏的床褥在自己小臂上留下一小段璀璨的光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
黑瞎子垂下眼,发现金色的光像只蝴蝶一样落在对方的眼睫上,他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又捏起他的脸,摆出一个鬼脸的造型。
“哑巴,醒了没?”
他捏着人的脸皮左右晃了晃,又不死心地拉着人一块坐起,终于得偿所愿地看见对方睁开了眼,水深两百米,人在海里便接收不到任何光线,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当他看向那双幽深得像半透明的玻璃的黑色眼睛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
“哑巴。”
没有一个人睡得好好的,被人毫无缘由地拉起来,还得面对他怼脸性的近观后还能维持原有的风度的,张起灵冷眼看向他,黑瞎子笑了笑,说:“我做了个梦。”
“说。”
黑瞎子看着他,说:“我梦见你被门夹死了。”
“……”
“还是青铜的,排面。”
张起灵觉得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像现在这样脑子里发出“我为什么留你活到现在”的疑问,然而他看着黑瞎子抬手勾下了他自己鼻梁上架着的墨镜,看见那双没有瞳孔的充血的眼睛,心口没来由地一滞。
“哑巴,”黑瞎子把墨镜放在一边,轻声问:“我能在你面前哭一回吗?”
张起灵微皱起眉,伸手环过他的肩背,紧紧地将人圈在怀里,说:“下不为例。”
泪水顷刻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一下烫穿了那条绵延的金色光带,在上面烙下一朵朵泼墨似的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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