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漆漆的，一家四口就坐车返回村里。也亏得时间早，一路畅通无阻。
回到村里才六点多，扛着东西去到祠堂，一个人都没有。
大清早，空气冷冷的，气温七八度，曲欣慧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插在衣兜里，嘴里哈出白气。懒懒地打着哈欠。
祠堂里面灯火辉煌，亮堂堂的一片。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有得等了。”曲欣慧和赵雅纹站在树底下。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得在这里等半个钟。
“大家都很准时吗？”赵雅纹问。
“难说，有时准时，有时不准时……”
“不准时也行？”赵雅纹还以为他们选定了一个吉时拜祖的，难不成误了吉时也行吗？
“怎么不行，规矩还不是他们说了算。人少少，就说再等等，等人多再拜。人多就不等了。迟到的自己拜。拜了这么多年，我都总结出经验了。”
渐渐的，有一两个人下来看了看。曲爸爸跟他们打招呼。
有些起得早的，也扛东西下来了。接二连三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鸡，猪肉，米饭，茶酒摆上了供桌。一些人在烧香和蜡烛，一些人放纸钱。
外面男人们在接鞭炮，把每家每户的鞭炮接在一起，接成一条长龙，用长长的竹篙撑起来，挂到龙眼树上去。长长的鞭炮一共挂了三条。就等着拜完了烧。
闲得没事的男女老少在谈天说地。说的都是乡音，赵雅纹听不懂。
那些好奇的目光都投向赵雅纹，她的穿着比较中性，看着像个帅小伙。有人就问了，“这小伙子是谁呀？戴着眼镜，像个有文化的，是你家纹纹的男朋友？”
问的自然就是曲妈妈，曲妈妈笑，“不是我家纹纹的男朋友，是我在医院丢失的女儿，被我家纹纹带回来，才认回来不久。”
“哦哟，这么神奇啊？”
“可不是嘛，”曲妈妈道：“我以前也只在新闻上见过，没想到真正发生在我们身上了。这不，趁着过年，把她带回来认认祖宗。”
一群女人听了这么一桩新闻，那不得了，更加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曲妈妈也有意让大家知道，于是也不瞒着。有人就问怎么认出来的，是不是去做DNA鉴定了。
这些年农村建设起来了，大家都文明了，也有文化了，还懂DNA鉴定了。
曲妈妈说没有做DNA鉴定，不过她有心灵感应，而且她女儿身上有块胎记，生下来的时候就有，她记得很清楚。
曲妈妈一说，就有人要看赵雅纹的胎记。
曲妈妈过来掀开赵雅纹的衣服给人看，大家见了，又哎哟哎呦，七嘴八舌地探讨起来。
“妈，”曲欣慧有些看不下去了，把赵雅纹的衣服夺过来，“你掀雅纹衣服干嘛呀，那么冷的天，等下冷感冒了你就高兴了。”说着，把赵雅纹拉出了舆论的中心。
那些人还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雅纹，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赵雅纹也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不过能猜到她们在说她的事。
男人们那边，就围着曲爸爸说，曲爸爸不得不笑着应付两句。有人建议他，还是去做DNA鉴定的好，别是认错了。又说，两个闺女又怎样，还不如生一个男的。还劝他再生一个男孩。家里这个生不出了，可以找外面的生一个。
“一群八婆。”曲欣慧悄悄对赵雅纹道：“今天给她们看够了，明天咱们就不回了。”
“不回可以吗？”赵雅纹悄悄问。
“为什么不可以？”曲欣慧嗤了一声，“拜祖宗，祖宗也拜了。村里面的人也见过了。过了年，大家就各奔东西了，谁管谁呢。”
说着话，里面的人出来叫进去拜祖宗，大家顿时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了祠堂。
满满站着一屋子的人，得有四五十个，男女老少，齐刷刷地拜着，先拜了祖宗，然后拜财神爷，再拜门神。
拜完烧纸钱，烧完纸钱，烧鞭炮。烧鞭炮可有得烧了，烧了一个钟头。
回去的路上，曲欣慧一边走，一边哈欠连天，她对曲妈妈道：“妈，明天不来了吧。”
曲妈妈看了一眼赵雅纹，“纹纹，明天你还想来吗？”
赵雅纹说：“我都行。”
“妈，明天别来了吧。”曲欣慧一想到赵雅纹来，她就得跟着，忍不住道：“你跟那帮人说个什么劲啊，又让她们有机会嚼舌根了。你又不是不懂。”
“那纹纹不得见见人啊？不说大家怎么知道她是谁。”
“祖宗不是知道了吗？”
“祖宗知道，祖宗托梦告诉大家啊？”
曲妈妈瞪了她一眼，“大年初一的，别逼我骂你。”
曲欣慧讪讪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告诉赵雅纹，“也不知道她得意个什么，等下人家说她生不出儿子她就高兴了。”
“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呢？”曲妈妈好像长了顺风耳似的，瞪了曲欣慧一眼：“就你话多。”
曲欣慧奇了，“说那么小声你都听得见？”
她们先上来了，就在车旁等着，等曲爸爸挑东西上来，就坐车回去了。
回到家里的曲欣慧，直接躺床上了。饭都不吃。
赵雅纹陪父母吃早饭，饭桌上曲爸爸道：“他们说，要想认纹纹回来，恐怕得去做个DNA鉴定，还要去村委开证明，然后去派出所提交材料，才能把户口迁回来。还要把纹纹的姓改回来。”
赵雅纹听了，看向曲爸爸道：“爸爸，我不想把姓改回来。”
“你不想把姓改回来？”曲爸爸听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呀？难道你不想认我们吗？”
曲妈妈也看了过来，眼里充满询问。
“不是的，”赵雅纹脑中飞速运转着，努力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我被一个姓赵的人资助了，二十年，他没什么别的要求，就要求我姓赵。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人家了。”
“哦，是这样，”曲爸爸听了，勉强能接受，“那咱们联系那个姓赵的人吧，无论花多少钱，都要让你认祖归宗。”
“爸爸，”赵雅纹诚恳对他道：“赵先生资助了我二十年，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读书，恐怕也上百万了。咱们家没有必要因为这个，一下子拿出上百万去，让生活陷入困苦。欣慧也会因此受影响的，你们也应该为欣慧想一想。”
“可是，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曲妈妈忍不住道：“我们在欣慧身上花的也上百万了，还没在你身上花过一分钱。你就让爸妈也为你，花一点钱吧。”
“我觉得还是不妥，而且，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白纸黑字签的合同。”赵雅纹故意说得严重点，“如果我违反了合同，要十倍赔偿。那是很大一笔数目了。爸，妈，我是你们的女儿，这一点不会变的，无论我叫什么，我都是你们的女儿，不是吗？”
“这……”曲爸爸听了，忍不住叹气，“说是这么说，可你是我的女儿，怎么能不跟我姓呢？”
赵雅纹看了曲爸爸一眼，又看向曲妈妈，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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