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荔枝醒来的时候,沈凌已经不知所踪。
她打开手机,发现早就过了上班的时间。
……这是干什么。
平时她会订一个起床的闹铃,如果今天没响的话,应该是沈凌替她关掉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不过荔枝还是打开了企业微信,像人事部发送了请假申请。
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她就躺在床上放空。
神经衰弱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平时清醒着就困,困了就清醒了。
荔枝就处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叮咚!”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荔枝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不明身份的人给她发送了一条短信。
“荔枝小姐你好,今天有空吗?早上十点新华路福兴堂邀您一见。”
不用看,她就知道是谁发来的。
她立马回了一个嗯嗯,然后就起床洗漱,出门打了个出租车。
福兴堂是一家茶楼,一些有钱人喜欢在里面煮茶聊天。
荔枝下了车,站在福兴堂门口,一时间又有点犯难,她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而且短信也没有给她具体的房间号。
她想拿出手机再问问,一摸却摸到了口袋里她没吃完的早饭。
这早饭是沈凌做给她的,她准备路上吃,但是没有吃完,她又塞回去了。
就在这一拿一放之间,装早饭的塑料袋里掉出了一张便利贴。荔枝捡起来一看,字迹是沈凌留下的。
“不要离开,等我回家。”
啧。
她看了看这张便利贴,又看了看福兴堂的招牌,心想这看到的有点晚了吧。
来都来了。
荔枝于是又把便利贴塞回口袋,拿出手机准备问问详细地址。
屏幕一亮,她就看到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沈凌打来的,时间刚好是她离开的半个小时后。
哎呀,这个好像看到的也有点晚。
她忘了,一上车她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荔枝心想这可怎么办呢。
沈凌好像很介意她出门去见这个人。
她正在福兴堂门口踟蹰不前,犹豫徘徊呢,茶楼里的店员就出来了。
“你好,是荔枝小姐吗?我们客人想请你上二楼。”
话音刚落,荔枝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看。
茶楼上方开着的窗户里,正好探出一只手,在敲打着窗沿。
好吧,既然都被人家看到了,而且人家亲自授意邀请,那也没办法。
荔枝这次见到的人,她熟悉无比。
“荔枝小姐,”对方见她进来,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啦。”
“阿姨,”她也笑了一下,说道,“好久不见。”
请她来茶楼的,正是沈凌的母亲,白世霞。
说起来,她和沈凌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年她爸爸开了一个小公司,沈凌的爸爸也是个里面的小股东,两个人以兄弟相称,两家关系自然也是十分亲近。
小时候,她经常去沈凌他们家玩。每次去的时候,白阿姨知道她喜欢吃甜的,都会提前熬甜汤招待她,还教训沈凌让着她。
那个时候,两家的财力相当,都只能说是小富小贵。
在父亲入狱之后,沈家接手了父亲的公司,在之后的五年里飞速地做大做强,直到现在开了好几家分公司,财力也是翻倍地增长。
“好几年不见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白世霞笑着,给荔枝添了茶。
“阿姨,”她没有喝茶,直接开门见山,“这次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确实是有点事情的。”
白世霞叹了口气,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说道:“儿子越大,就越不受管了。这几天,我让他去找江小姐,请人家吃个饭,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他爸逼着他去的。”
“你们从小相处,了解彼此的性格,我想看你能不能劝劝他。”
说完,她把这张支票推出来。
“我在想,枝枝你这么多年来,陪着这么任性的男人,也受累了。不如出国散散心。”
荔枝把这支票拿起来一看,才一千万。
她说道:“不知道阿姨是想让我出国散多久的心呢?”
白世霞听到这句话,立马就笑了起来。
“如果枝枝想留学深造几年是最好的,这一千万你先拿着,权当零花钱。往后每半年我会再汇款一百万到你账上。”
“如果只想在国内的话,那也很不错,”白世霞意有所指,“只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一千万应该够用了。”
懂了。
走的长给的多,走得短给的少。
荔枝其实有点想问问外国定居给多少,但她看着白阿姨犀利的眼神,终究没敢问出口。
“我再考虑考虑吧阿姨,”她笑了笑,拿走了支票,“其实在国内和国外,我觉得都一样,只要能劝动沈凌就行,您说是不是?”
白世霞闻言,也笑了笑。
“你从小就是好孩子。”
荔枝离开福兴堂的时候,还对自己腰包里揣了一千万有点恍惚。
钱来得好快啊。
在回程的路上,她又收到了沈凌打来的电话。这次她没有静音,直接接起来了。
“喂,荔枝,”电话那头传来了沈凌焦急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哦,我去见你妈妈了。”
荔枝把自己的头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冬天的车玻璃上都是水汽,她用手指花出了一个爱心,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擦去了。
“你妈妈说,给我一千万,让我劝你和江小姐结婚,我答应了。”
冬天的阳光特别好,荔枝就这样把头靠在玻璃上,感受随着行驶的车晃晃荡荡的感受。
她听到电话那边,沈凌气笑了。
“我昨晚就和你说过,我不可能和江小姐结婚。”他强调道。
“我也和你说过了,”荔枝重复道,“你和江小姐结婚,对我们都好。”
“为什么?”江凌道,“为什么你非要把我拒之门外?”
荔枝闻言,没再说话,随手就把电话摁灭了。
不解释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她心虚,而是因为她觉得很无聊。
沈凌并不明白,从很早很早的时候,钱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人生。
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其实并不富裕。
荔枝妈妈身体不好,她刚嫁给爸爸的时候,曾经一度无法怀孕,生不了孩子。荔枝爸掏空了家底,给自己媳妇看病,却收效甚微。
那个时候,每年荔枝妈妈一回到婆家,就要受到奶奶的白眼,和爷爷的冷脸。
就在这种过年的气氛里,他们一家人都齐聚一堂,就会商量着不要荔枝妈妈这个儿媳妇,再花钱娶一个能生儿子的。
但是荔枝爸爸不同意,所以这事一直就被搁置下来了。
又过了几年,荔枝妈妈还是生不出来孩子。
荔枝爸爸也很愁,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打听到首都的一家大医院能治,就带了荔枝妈妈一起去看病。
但是手术费又是一笔愁人的钱,那个时候荔枝爸爸创业才刚起步,根本没什么收入,更别提拿手术费了。
荔枝爸爸于是去找爷爷奶奶想办法,他们一开始不同意,但是后来经不住荔枝爸爸的再三请求,于是找了荔枝爸爸的弟弟,也就是荔枝的小叔叔一家借了些钱,做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于是荔枝就出生了。
没有钱,就没有荔枝,这是一个事实。
钱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在荔枝爸爸因为账务入狱的那个暑假里,荔枝妈妈被荔枝的小叔叔找上门了。
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但他们拿出了当年荔枝爸爸签的借钱合同,要求还钱。
当年的钱本来荔枝爸爸是要还的,但是当时荔枝家里的公司已经有了起色,赚了一些钱,小叔叔一家为了套关系,主动放弃了那些钱。
荔枝爸爸过意不去,所以转让了公司的一些股份给他,表示以后有钱一起赚。
虽然小叔叔这些年赚到了公司的钱,虽然小叔叔赚到的钱已经抵上了当年借的钱,但是荔枝没有爸爸还钱的证据,也没有小叔叔主动放弃借款的证据。
所以这钱,她们家还是得还。
可问题是,家里的钱已经被拿去补公司的窟窿,哪有钱还这部分的呢?
荔枝妈妈身体本就不好,这下更是卧病在床,这难道是要逼死她?
还是说,让全省前三的荔枝去辍学打工呢?
没有人明白当时荔枝的心情。
那是雨天的泥沼,腐烂的尸骨让她无法抬腿行走。那也是黑漆漆的孤独深海,一亿帕的压强让她瞬间窒息。
长久的折磨让她渴望暴毙,可是现实沉重的引力又把她吸回。
她明白,人的脑袋如果要死掉,可以如同在压强机下爆裂的鲜红西瓜,脑浆四溅。但人生的死掉,不能长久的像臭鱼烂虾一样恶心。
因为西瓜是她的幻想。
但像臭鱼烂虾一样的人生,可能是真的。
这件事最后的最后,也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当着白阿姨的面,下跪求沈凌帮她们家还钱。
沈凌同意了。
她也和沈凌分手了。
由此可知,钱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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