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图书馆外，风里带着刚晒过的草香。
冼凛站在大门口，靠在高高的玻璃墙边，风吹动他白衬衫的衣摆。他身上像是天然带着一股冷静的气息，与周围的喧闹分隔得很清楚。
看到她从远处走来，冼凛微微直起身。
脸上的冷意没有太明显，却也因为她的出现，淡了些。
“早。”他低声。
蔺昭点点头：“早。”
冼凛眼神扫过她的脸，眉心细不可察地收紧：
“没睡好？”
她怔了怔，下意识摇头：“还好。”
冼凛不拆穿，只是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
“买的。你胃不好，不要空腹。”
纸袋里是温热的三明治和一杯温牛奶。
他从来不会问“你要不要”，而是直接“这个对你好”。
这种关心方式，不躁、不压迫，却非常稳。
正是上一世，她最缺的。
蔺昭接过：“谢谢。”
两人并肩往图书馆走。
阳光从树影间落下，打在两人的影子上，拉成长长一片。
走到二楼角落的自习区后，冼凛先帮她把资料摊好。
她坐下时，他忽然开口：
“昭昭。”
“嗯？”
“他今天……去找你了吗？”
蔺昭心里狠狠一跳。
他一句话，就点中了她最想藏住的地方。
“没有。”她垂下眼，“我只是早起，碰巧遇到他。”
冼凛盯着她几秒。
“昭昭，你不适合撒谎。”
她怔住。
冼凛继续道：
“尤其是对我。”
他这一句话，不是责备，也不是逼迫。
只是……太了解她。
蔺昭心底有一点酸。
她轻声说：“我不想让你担心。”
冼凛沉默片刻。
他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
动作轻得像怕压疼她。
“昭昭，我不是怕你见他。”
“我怕的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会受伤。”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却比她更清楚她的情绪。
“昨天那一眼，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冼凛盯着她，“你是在担心他。”
蔺昭攥紧手里的笔。
“我……”
冼凛替她说：
“但你也怕他靠近。”
“你既心软，又害怕。”
“这种情绪，本身就是危险的。”
蔺昭低下头：“我知道。”
冼凛轻轻叹了口气。
“昭昭，你不用马上拒绝他，也不用马上接受我。”
“只是——”
他看着她，眼神沉静：
“在你心乱的时候，你最好把他隔开一点。”
“隔开一点，就不会掉进去。”
蔺昭沉默。
心里像被风吹得凌乱。
她正想说话——
“咚——”
一本厚书被放在了她面前的桌上。
不轻不重，却精准落在冼凛和蔺昭之间。
两人同时僵住。
荀漠行站在桌子的另一端。
没有靠近。
也没有看冼凛。
只是低下头看着蔺昭，声音压得很轻：
“你昨天落在图书馆的笔，我捡到了。”
桌上是一支黑色按压式的笔。
不是她的。
但荀漠行依然轻声说：
“我以为是你的。”
“我想还你。”
蔺昭怔住。
这一刻——
他如果靠近一步，冼凛会挡。
他如果离开一步，她却会觉得……像被抽空。
她的喉咙有一瞬堵住。
身旁，冼凛已经坐直，目光冷沉，却稳，不动声色：
“她的东西，不需要你替她收。”
荀漠行没有反击。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指贴着桌沿，从头到尾，都没有越半分线。
他甚至不敢看冼凛。
他的眼里只有她。
“……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比昨天更轻，更低。
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没有停留。
没有解释。
没有辩驳。
像是怕自己多站一秒，就会让她不舒服。
可他刚要转身——
蔺昭轻轻叫了他一声：
“荀漠行。”
他像被电到一样停住，肩膀僵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回头。
“……嗯？”
他眼里的情绪太多。
压着、忍着、藏着、怕着。
像一个站在风里的影子，全部心思都扑在她一句话上。
蔺昭的手指轻轻收紧。
“我昨天……不是有意不回你的消息。”
荀漠行怔住。
眼底的光像被点亮了一瞬。
“我只是……太累了。”
蔺昭说得坦白，却不是敷衍。
荀漠行喉结滚动，声线轻得像怕碎：
“嗯。”
只有一个字。
却像拼尽全力才说出来。
冼凛看向她，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刚刚的那一句解释……对他来说，是信号。
非常危险的信号。
荀漠行却站在风和光的缝隙间，微微低下头。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
他说。
声音轻软，低沉，却真诚得不像话。
他又补了一句：
“我不会再发那么多消息。”
“你想回复的时候再回复。”
“你不想回复……也没关系。”
他像在学习如何让她自由呼吸。
她越退，他越慢。
她越躲，他越轻。
可是——
她一句轻轻的解释，却能让他心里起一整个风暴。
冼凛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收紧。
他看得非常清楚。
——荀漠行对蔺昭，根本不可能“退”。
——蔺昭对荀漠行，也根本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两个人，只要站在一起，就像互相拉扯的磁场。
而这磁场……
冼凛知道，自己无法靠理性阻挡。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冷沉：
“东西还给她了，你可以走了。”
荀漠行沉默。
没有反击。
只是看了蔺昭一眼。
那一眼温柔得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他转身，离开。
脚步轻得像怕打扰她。
他就那样走过整排书架，走到拐角，消失不见。
风从窗缝吹进来，吹乱了书页。
冼凛看着蔺昭的侧脸，低声：
“你刚才那一句‘不是不想回消息’——”
“昭昭，你知道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蔺昭闭上眼：“我只是……不想让误会越积越多。”
“你觉得你是在解释，”冼凛道，“可在他听来——这是希望。”
蔺昭沉默。
冼凛的声音更低：
“你说一句，他会走十步。”
“你再说一句，他会跑到风里去找你。”
他盯着她，眼底第一次有压不住的疲惫：
“昭昭，你不能这样。”
她呼吸发紧：“我没有想让他误会。”
“但你会让他误会。”冼凛语气沉稳却锋利，“因为他太在乎你了。”
“不是正常的在乎。”
“是……会把你放在生命里最深的那个点。”
“比他自己更深。”
蔺昭背脊僵住。
冼凛却忽然停下。
像是终于意识到，她比他想象的更乱。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我不是要责怪你。”
“我只是……怕你会再次掉进去。”
蔺昭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也怕。”
“我真的……怕。”
冼凛看着她。
那一刻，他的语气少了所有锋利，只剩温柔：
“那就停一下。”
“停一下，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后。”
“让自己想清楚。”
他说完，帮助她翻开资料本：
“今天，我们先做完这个实验报告。”
“别想其他的。”
他的声音安稳。
像一只安静稳固的手，把她从风口处拉回来。
蔺昭“嗯”了一声。
强迫自己看向书本。
可她不知道的是——
就在图书馆外的长廊里。
荀漠行站在楼梯口。
手撑在冰冷的墙上。
额头靠着手背，像是忍了许久。
他闭着眼，喉结上下滚动。
腿有一点发软。
刚才她一句“不是不想回消息”，
一句“我只是太累了”，
就足够让他心里的黑暗往外推开了一块缝。
他深吸一口气。
轻声说：
“昭昭……”
“你看我一眼……我就不敢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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