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夜到今天的情绪堆叠得太满，几乎只靠意志撑在平衡线上。
等她走到图书馆台阶时，冼凛已经站在那。
清冷的白衬衫，肩背笔直，旁边放着一杯温热的燕麦饮──是她喜欢的那种。
他看到她的那一瞬，眼底的冷淡明显松动了一下。
“你来了。”
蔺昭点点头：“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冼凛把饮料递给她，“我刚到。”
蔺昭接过，不再多问。
冼凛陪着她走进图书馆，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长桌前。
阳光从侧面斜照进来，落在厚厚的英文教材上，照在冼凛的侧脸上，也照在蔺昭的指尖。
她慢慢翻着书，却一句都看不进去。
冼凛看得出来，却没有催促，只是偶尔给她整理滑落的书页。
大概过了半小时。
蔺昭终于抬头：“凛哥。”
冼凛合上手中的笔记，侧过身看她：“嗯？”
“我昨天……是不是做得很糟？”
“没有。”冼凛回答得很快而坚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蔺昭轻轻咬着下唇：“可我还是回头了。”
冼凛沉默了两秒，才问：“你为什么回头？”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好像是……本能。”
冼凛不语，目光深沉。
她又说：“可是我也不想这样。”
冼凛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我能理解。”
他顿了顿，压下情绪，声音变得柔和：
“昭昭，你现在不能怪自己。你上一世受的伤太深，他在你生命里留下的痕迹……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我知道。”蔺昭低着头，“可我不想再被牵动。”
“那你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冼凛说，“不是两天、三天能解决的。”
沉默又落了下来。
阳光在书桌上慢慢移动。
几分钟后，冼凛抬起眼：“昭昭。”
“嗯？”
“你怕他靠近，也怕他离开──这说明不是他的问题，是伤口的问题。”
蔺昭怔住。
冼凛的声音依旧稳：
“你不是在对他动摇，你是在对过去的自己动摇。”
“你害怕重蹈覆辙，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你紧张。”
“这很正常。”
蔺昭睫毛微颤。
冼凛的话，不是安慰，而是一个人真正懂得她之后的理解。
她抬起眼，看着他。
冼凛轻声继续：
“所以──你该做的不是躲他。”
“而是……把你自己的心稳住。”
“你稳了，他就动不了你。”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落进她心湖里，慢慢沉到最底。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累。
冼凛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放轻了语气：
“今天别看书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蔺昭愣了一下：“现在？”
“嗯。”他站起身，“你会喜欢。”
蔺昭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起身。
他们走下图书馆的楼梯，往校园后林那边走去。
那里有一条不太有人知道的小道，弯弯绕绕，通向校区另一侧的一片小湖。
阳光从树叶间筛下，斑驳落在地面。
脚下是松软的落叶。
空气安静，只有风声。
蔺昭不由得放慢了步。
走到小湖边时，眼前豁然开朗。
湖面闪着微光，风吹来，带着平静的味道。
冼凛指着前面一块大石：“你坐那里。”
蔺昭坐下，双手抱着杯子，看着湖面。
冼凛站在她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给她留空间。
只有风声在她耳边轻轻吹着。
片刻后，她轻声说：
“凛哥，你为什么知道我需要来这里？”
冼凛淡淡道：“因为你喜欢安静的地方。”
“你上一世……也常来这种地方自己消化情绪。”
蔺昭指尖一顿，抬头看他：“你怎么──”
冼凛垂下眼，看着湖面：
“你以为只有他在上一世失去过你吗？”
蔺昭的呼吸停住。
风忽然变得凉了。
冼凛继续，语气不急不缓：
“上一世，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但那时候……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只是你看不见。”
蔺昭瞳孔微颤：“凛哥，你──”
冼凛终于抬起眼，目光沉静：
“我没有重生。”
“但我看着你受伤，看着你被逼到绝境，看着你摔下去……却一次也没来得及拉住你。”
“这是我自己的遗憾。”
蔺昭怔在原地。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轻轻裂开。
不是痛，是震惊。
她从来不知道冼凛上一世的事——
不知道他曾经这样陪着她。
冼凛低声道：
“我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不是因为荀漠行。”
“而是因为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那样的自己。”
风吹开树叶。
湖面泛起一片片细小的波纹。
蔺昭抿着唇，声音轻得像风：
“凛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冼凛看着她，眼神里有了一瞬的无奈：
“你当时只看得到他。”
“就算我说了，你也听不见。”
蔺昭陷入沉默。
她忽然觉得心底那一块被压着的沉闷，慢慢松开了一些。
不是被治愈。
只是被人理解。
被人稳住。
她轻轻吸气：“凛哥……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冼凛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一次。”
“失去我吗？”她反问。
冼凛看着她，没说话。
那一瞬间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明白。
空气静了许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
脚步声从小道那端传来。
不急不慢。
沉稳。
带着轻轻的风声。
两人同时回头。
荀漠行站在阳光碎片里。
他背光而立，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晃，瘦削的身影显得格外冷静。
他看着蔺昭。
不是惊讶。
不是失落。
而是一种──
像一夜未睡后终于看见她的平静安心。
他的声音低沉：
“昭昭。”
蔺昭愣住。
冼凛收回视线，脸上瞬间恢复冷意。
荀漠行走近两步，停在他们几米外的位置──
保持着不靠近、不退开、不冒犯，恰到好处的距离。
“你今天……没有吃早餐。”
他的语气小心得像怕她会撤步。
“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了很久。”
冼凛的眉眼瞬间冷下来。
“荀漠行，”他的声音沉稳而锋利，“你这是在尾随她？”
荀漠行抬眼，不闪不避：
“我担心她。”
冼凛冷笑：“她身边有人。”
“我知道。”荀漠行平静地看着蔺昭，“你陪她，我放心。”
这么一句话，把风吹得更冷。
冼凛愣了一瞬。
蔺昭怔住。
荀漠行深吸一口气，像鼓足了全部勇气：
“但──我想跟你们一起走一段。”
冼凛皱眉：“她不需要你。”
荀漠行却看向蔺昭：
“你……需要我走开吗？”
蔺昭心脏猛地一缩。
冼凛的声音很快：
“需要。”
荀漠行一瞬间安静。
但下一秒，他轻轻摇头：
“我问的，是她。”
风吹过。
蔺昭指尖微微颤。
她没有说“需要”，也没有说“不需要”。
她沉默。
荀漠行在那一刻轻轻松了一口气。
冼凛：“蔺昭，你答应过我──”
“我没有答应。”她轻声，“我只是还没想好。”
三人之间的空气骤然沉下。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学生们的惊呼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快来看！教学楼那边出事了！”
“好像有人受伤了！”
“听说是实验爆炸──！”
风一下变冷。
三人心头同时一震。
下一秒。
荀漠行几乎是本能般冲上前：
“昭昭，跟我来！”
冼凛也同时抓住她手腕：
“别跑，先退后！”
蔺昭被两边力量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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