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玉过来,洛凉笛和南熙两人示礼道:“玉书君,安。”
他冲俩徒弟颔首,在彦瑜面前停下脚步,打量一番,眼眸含笑,道:“你今日的穿着打扮倒是别出心裁,很不一般,和以往风格大不相同,嗯,挺好看的。”
彦瑜以往头戴素冠,垂瑱玉带,白色雾绡披身,瞧起来清清冷冷的。如今这件点染着青的衣袍穿在身上,整个人反倒显得更加温和,更加平易近人。
他抬袖看了看,道:“还不错。”
珀玉摇着青扇围着他转了一圈,将扇子一合,弯起嘴角,道:“好了清和君,说说正事吧。”
彦瑜收敛笑容,正色道:“请讲。”
珀玉道:“此次委派,你做得过火了。”
彦瑜微微蹙眉,道:“何出此言,可是不妥。”
珀玉摇着扇子,道:“就是太妥帖了,反而不好。委派的请程人是陶员外,目的是除厉鬼斩邪祟,你倒好不光除了厉鬼邪祟还把人送官府里,请程人不得憋屈死啊,怕是要报复你。”
彦瑜抬眸,目光凛然,掷地有声,道:“我只是做了对的事,不怕他们报复。”
珀玉微笑道:“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诶,老莫,你赌输了啊,愿赌服输。”
莫长老道:“愿赌服输,阁主有什么要求说就是。”
珀玉笑眯眯的敲了敲柜台台面,一双杏眼精光流转。彦瑜就知道他有坏注意了,果不其然,他说:“‘芳歇君’最近炼制了一些新丹药,正巧没人帮他试药,就劳烦你去试一试。”
莫长老道:“去去去,分明是他要你帮忙试药,你倒拿我开刀,算了,仅此一次,下次不和你赌了,我认栽。”
彦瑜道:“你们拿我做赌?”
珀玉道:“就想看看你会不会一反常态。”
彦瑜也有些好奇,便问道:“结果如何?”
珀玉将手一摊,真诚地说:“很显然,清和君的性子当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老样子,没有可赌性。”
彦瑜举手道:“你后退,不必说着说着就凑过来,站远一些我也是能够听到的。”
珀玉道:“还真是不近人情,不靠近就不靠近,你干嘛还要说出来,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好吗?你下次不动声色的挪开就行了。”
“………”
彦瑜有些啼笑皆非,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人道:“玉书君你可以回去了,不必再送。谢谢!”
此时,彦瑜已经走出玄机阁,月光清辉,枝影婆娑。珀玉笑了笑,道:“好吧。”
待珀玉离开,彦瑜将自己的弟子遣散,便去了钟灵峰。钟灵峰与南峰毗邻,离得也不甚远,一路上虫草不绝,蛄蛇爬行,树木狰狞,要是没见识过这场面,恐怕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彦瑜拾级而上,目光一凝,抬指挡过两条灵蛇,淡淡道:“木方,管好你的蛇,别让它乱咬。”
两声响哨响起,下一瞬,眼前密密麻麻缠来缠去,解不开理还乱的蛇虫纷纷蹿进草丛,销声匿迹。木方道:“行了行了,那么大火气做甚?可吓死我了。一路上来就行,放心不会有东西扰你。”
彦瑜道:“多谢。”
异草阁内,药香阵阵,火光燃燃,噼啪作响。木方执着蒲扇正守在丹炉前,瞧门前来人,瞄了一眼,了然道:“来拿药啊,诺,就在里间的柜子里,左手边第一列第三行就是了。”
木方说完头也不抬,便又去瞧他的丹炉,一边看一边摇着蒲扇,另一手时不时运起灵流。彦瑜无甚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转向里间。木方喊住他,道:“你也不问问那药的功效,就听我话去拿?”
彦瑜回首,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了。”
木方摇了摇头,觉的有些好笑,但忍住了,缓语道:“脉都没把,人也没看,我知道什么啊知道。过来,我给你看看,再给你配些药,别倒时吃错药让我这钟灵峰遭殃。”
彦瑜道:“胡言。”
木方牵起嘴角,道:“做个假设嘛,清和君当我没说就是。”
“………”
片刻默然,木方搭在彦瑜脉门上的手还未撤去,神色也凝重起来,他看一眼彦瑜又继续把脉。
细微的灵流在体内缓缓探察,木方的眉头越来越紧锁。彦瑜道:“什么意思?”
“清和君近期灵息不稳,时强时弱,你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不过我还没查出来,身上的伤还是赶紧处理一下吧,再不处理只怕是有罪受了。”
彦瑜抽回手,道:“那个东西倒是不碍事,你只告诉我这次拿什么药,我回去自己处理就是。”
木方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找。”
片刻后,木方就从里间提着大包小包的药过来,道:“接着,这些药慢火煎煮三个时辰即可,一日服用三次,每隔两个时辰进一次药。”
“………”彦瑜接过,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人平生最不爱喝药,很怕苦,但很大程度上,喝药都是无法避免的。木方在架柜旁左挑右选,很快就拿了两个小巧的药瓶过来递给彦瑜,道:“青瓷瓶里的药外敷,可愈骨生肌,雪瓷的那个内服,可以调息灵力。”
“哦,调息灵力的那个一日一次就行,毕竟这药是新提炼的,正好你赶上了就先替我试试,其他人也没这个症状,就先委屈你了。”
彦瑜冷冷看他,道:“你拿我试药,不先自己试一下?”
木方道:“这不是怕死嘛,你灵力强悍,就算重伤看着也跟没事一样,你就试试,好歹这药是调息灵力的,只是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你试了告诉我,我下次改进,也许可以帮上不少弟子的忙。”
彦瑜捏着药瓶看,道:“………行,你等着。”
他这么一说话,木方心中猛的一沉,咯噔一下,道:“你不是在威胁我吧?”
彦瑜掀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道:“不是。”
木方拍拍自己怦怦直跳可怜的小心脏,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记得按时用药啊。”
南熙躺在自己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他睡不着。
想着彦瑜肩背上的伤,又想到他为自己挡下伤害,生生挨着新娘一爪,血肉淋漓成一片,白衣浸染,心里越发难受仓惶。
师尊回了南峰,会不会自己给自己包扎,他似乎不怎么会,万一药没上好,伤口也没包扎好,感染了怎么办……
那些被新娘抓伤的人伤口都腐烂化了脓,嘶嘶嗬嗬的,肯定是疼极了,师尊虽然不说,肯定也是一样……我该不该去……就看一眼……
这么想来,南熙躺在床上,怎么也躺不稳当了。
夜渐深沉露水愈浓,浅寐假寐也越发不能。
南熙起了身,穿了衣服,胡乱的擦了把脸,提着风灯就往南峰奔去了。
昏黄的灯火透过竹林,斑驳的照亮少年的脸膛,竹叶沙沙作响。南熙提着风灯穿过去,经过池塘,果然,清玦殿还亮着,师尊还没睡。
殿门后只隔着一扇屏风,只要推开门扉……
南熙靠近殿门,将风灯放下,半抬着手,欲落不落,不知道该不该敲响房门。这时彦瑜突然低喝出声,给南熙吓了一跳。
彦瑜冷声道:“谁在外面?”
“师尊是我,南熙。弟子来看看你的伤。”
彦瑜正在给自己换药,并不想让人瞧见,于是道:“为师伤势无碍,已经睡下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少年的声音越过屏风,忧心忡忡的响着:“师尊无事便好,弟子只是放心不下,既然师尊已经睡了,那弟子便不打扰师尊了。”
没有察觉到南熙的气息,彦瑜才微微放下心来将手臂上的纱布揭下,看着纱布上连带下来的血肉,自己都给自己吓了一跳,他以为不严重的,没想到灵力削弱后,还是有些难以抵挡,所幸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死去,只是需要多忍受一段时日罢了。
狠狠心,一咬牙,彦瑜将背上粘黏着血肉的纱布也一把扯下,顿时刺痛感遍布四肢百骸闪电一般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火辣辣的疼,彦瑜额角青筋隐绰,冷汗津津,竟是没控制住闷哼一声。
他蜷着手指,狠狠咬住自己的虎口,生生将泪给憋了回去。倏地殿门就开了,彦瑜抬眼只看见南熙火急火燎的奔过来,喊自己师尊。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南熙竟是隐藏了气息,他一直守在门外!”
好容易适应伤口上传来的痛感,彦瑜才道:“你怎么没走?以后不许擅自进我的屋。”
南熙也不管那么多连连应道是。他扶住彦瑜的左手,看着他泛红的眼眶里布着血丝,道:“师尊,我帮你处理好伤势就走,在此之前你先别赶我走。”
他说的诚恳真挚,彦瑜能感觉到里面隐隐地还有一些恳求。一时就心软了下来,缓和一下语气,还是有些难以启齿道:“不赶你走。”
南熙才镇定,眉宇舒展开来,心道:“幸好师尊没赶我走。”
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为什么偏偏还被撞见了?彦瑜觉得很不妥,而且他还很有些震惊:三更半夜的,南熙居然还来帮他伤药!
一下子脑袋就懵了!
师慈徒孝,师也不太慈,徒弟孝顺过头了,灵山派师徒都这样吗?彦瑜觉得改日得找个机会问问灵山派的各位尊者,平日里师徒是如何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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