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君在与弟子相处中颇为轻松惬意,师徒关系和睦,时常嬉笑玩闹,不似他这般同弟子相处起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有时还搞得啼笑皆非。珀玉他自己都搞不清收了几个弟子,总之大的小的都阳光明媚的紧,数不过来,平日里随便遛遛也尚好。彦瑜反观自己座下弟子堪堪三个,两个无可奈何收下的关系户,一个温润玲珑的孤子,就不由得蹙眉暗叹。
他才将徒弟打发去演武场练功,此刻站在池塘的浮桥上,望着高山远黛,心中决计向人讨教师徒相处的方式,他踏着青石板进入玄机阁。
莫长老见殿中投出一道人影,抬眼笑道:“清和尊者下山回来多久了?”
“半个时辰。”
莫长老抚着颔下三寸山羊胡,道:“今儿没有委派,尊者恐怕跑空了。”
彦瑜道:“我来找你们阁主。”
莫长老放下手中的竹简,道:“他方才上了楼去。”
……
屋内,珀玉将茶沏好,推向彦瑜,笑眯眯地道:“清和君,找我有什么事就说吧。”
彦瑜接过茶道:“我问你,你平日如何与弟子相处?”
珀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手上青扇,伸指弹弹扇缘,幽幽道:“清和君莫不是忘了之前将我扔出去的事,眼下有事求我,岂不要奉上些诚意,表示表示。”
彦瑜面无表情的沉默,转而端起茶水喝,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珀玉见他这样,忙道:“是我活该,自讨苦吃,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彦瑜道:“说来听听。”
珀玉嘀咕道:“明明是你求人怎么感觉是我上赶着巴巴求着你似的。”
彦瑜放下茶盏,道:“不想说就算了。”
珀玉道:“等着,不就是想听嘛,我告诉你就是。教导弟子嘛,这个我最在行了,我座下弟子哪个不是乖乖巧巧的,你说是不是。”
彦瑜不语。珀玉继续道:“和弟子相处呢,也没什么学问,日常遛遛,该说就说,时常勉励嘉奖一下,他保管越发上进,要不得你操心,再不济就像文夫人养猫狗那般,好吃好喝供着,随随便便漫山遍野,山景园石任它跑就是,放养也不错,要我说,你座下才三个弟子,只要不闯什么祸事,天塌下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根本不需要什么相处方法,清清冷冷顺其自然就是,免得弄巧成拙,将自己搭进去。”
珀玉喝下茶水润润嗓子,将影青瓷盏摩挲在指尖,垂眸道:“简单点就是纯当养了个宠物,逗一逗,取个乐子就行。不过我看清和君不适合这么做,只管自己就是,该如何就如何,什么都不用改变。”
彦瑜道:“听君一席话不若无闻也。”
珀玉道:“是你自己要听的,眼下又怪我教的不好,清和君好不讲道理。里里外外都成了我的错,你倒是置身事外撇了个干净,你若是用我的这套来教导你的弟子,只怕会频频堵心,落得烦躁。”
因材施教、循序渐进、嘉奖之法,权衡利弊自然是懂得的。彦瑜此人为师不过六载,自己如今教导弟子的这套还是从师父那照葫芦画瓢搬来的,经验匮乏得很,想来自己改变教导策略,只怕徒弟也不会适应,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行且看就是。想到这里,彦瑜道:“多谢。”
珀玉道:“看你往日行事,恐怕就是今日了,你安心去就是,掌门那儿我已经同他说过。”
彦瑜道:“告辞。”
山风微寒,林木森森,时常能够撞见些鬼怪,彦瑜微微与迎面的挑担小鬼侧身,便径直向前走去。
两个机敏的小鬼立时叫道:“你是哪条道上的,也敢和爷爷我们一道,不知这道寻常人走不得?”
彦瑜轻笑道:“纵是寻常人走不得,我也走得。”
“当这是你家啦,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就是,谁不知道这路是我们渊主的地盘,你也敢闯!”
彦瑜懒得与他们费话周旋,又担心他们将其他鬼怪引来,乱舞一番拖了行程,于是拿出道黄符纸,微笑道:“你们先歇歇吧。”
两鬼暗道不妙,反手就将肩上的扁担拿来乱打,彦瑜出手奇快,鬼怪还没看见他动作,就已经被符纸定在原地,一脚抬起,一手持扁担,将倒不倒,将打不打的样子,活像个极尽滑稽博人一笑的俑人,偏偏瞪着眼睛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彦瑜一笑,潇潇洒洒的道了声再会,脚下生风,几步就已行远,两侧虬结粗粝的枯树拔地而起,拢过头顶月色,茫茫尽头中好似一只蹲伺的恶兽,正张着深渊巨口,等待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临近。
再行近些,显明牌楼影,那牌楼硕大无朋,雕梁画栋,角楼峥嵘如鬼工,飞金走彩,灯火之下镇得一派辉煌壮丽,威严厚重诡异华丽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叹为观止。
彦瑜面对牌楼,并起二指挥就,低声道:“开。”
沉沉暮色之下,一道红光流溢的结界屏障从天穹向地面蔓延显现,如同珠帘罗幕被人挑开掀起,彦瑜迈足踏入,立刻牌楼上就传来阵阵清鸣,他抬眼一瞧楼檐间红丝绦上挂着的金风铃一个比一个晃得厉害,扶额道:“怎么还没取下来?真是的都说不用还偏要如此。”
他快步穿过牌楼,藏匿了气息,走在阡陌交错的深街陌巷中,穿梭于栉比鳞臻的辉煌楼宇间,终于在一幢楼房前停下,指尖金光乍现,浮生琴应召而出,两道白色烟雾从里面飘出,在彦瑜面前凝顿,渐渐成了两个轻薄的人影。
红嫁衣的女子睫帘轻颤,缓缓睁眼,见着彦瑜,诚心道:“谢过仙人。”
她身旁的男子对彦瑜欠身,以示感谢。
浮生琴可以养魂窥伺逝者生平,亦可镇压恶鬼妖魔,是鼎鼎有名的灵武,同时也是白玉京众仙惧怕忌惮的一**器,若主人动了杀念,琴音如利刃,琴弦自拨,如骤雨不歇,恍若无尽直指敌人要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通通毫无间歇的绞杀殆尽。
被浮生琴温养的魂魄,只要主人灵力足够强悍,就能使得魂魄摆脱现世所受的伤害,譬如生前四肢尽断、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者,只要四肢与尸骨同在,没有遗失,魂魄脱离躯壳后便可如生前。
不过这浮生琴的首任主人是彦瑜的母后,也是她以血肉炼化的唯一法器。
见张云宛和张乘的魂魄渐渐凝实,如同活人一般可以触碰,彦瑜才道:“不必担心生前的伤痕会在你们身上显现,你们现在可以和生前一样正常活动。”
张云宛看看自己的手脚,动了动,掩不住欢喜道:“真的。”她对张乘道:“哥哥,你快瞧,我可以动了,再也不用匍匐在地了。”
张乘看看妹妹点头,也试着开口,果然零零散散的发出些声音来,调整一番,道:“……谢…谢。”
彦瑜将浮生琴收回,道:“不必言谢,分内之事。”
他面向楼房,道:“这是鬼路渊第七楼,负责引导新人熟悉这里的境况,你们进去后自会有人为你们带路。”想了想,又道:“这里外人不敢踏入,也算是一处安逸之地,你们不必担心道士什么的会来,就算来了也不碍事。”
街道上的乱七八糟的鬼怪来来往往,时不时往这里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彦瑜淡淡扫过一眼,他们才又不说话。
见兄妹俩个都进去,彦瑜才对鬼怪道:“你们别围在这里了,也没什么新奇的,快些散去。”
身披甲胄,士兵模样的鬼凑过来,喜道:“小殿下,你又带人回来了,我们可许久不见你,一听见清风铃的声音,我们就知道你回来了,忙不迭就往这边赶,果然就见到你了。”
彦瑜微笑。
其他鬼怪也围过来,边走边七嘴八舌的讲一通。
“小殿下,我们可想你,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们担心你有个好歹,吃不下也睡不下,过得可凄惨了。”
彦瑜道:“……应该不至于吧。”
公鸭嗓的鬼道:“殿下,你可别听他胡说,他们吃得好睡得好,还偷偷攒了不少灵力,牌坊、园馆、茶楼他们可是一个不落,尽数逛了一遍,哈哈哈。”
彦瑜道:“是这样吗?”
“可别听他胡说,我们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见殿下盼着殿下。”
彦瑜道:“我有什么好想好盼的,又不是不来。”
“那倒是,我告诉你啊殿下,渊主最近可愁了,天天跟人打架,可把我们担心死了,楼房都打坏了好几栋呢。”
“你看前面那些坍塌的屋舍都还没来得急重建,还有西边的那几座也被烧坏了,昨儿才将烧焦的东西移开,可给我们吓死,忙不迭就跑。”
彦瑜轻轻吸了一口,他心里隐隐猜出和渊主打架的是谁,无奈道:“是闻祁和他打的?”
“哦,好像是……一打开结界就径直往殿中去,一言不合就对渊主拔剑相向,嘴里还不听咒骂。”
“骂的可难听了殿下。我听了都觉的好恶毒,简直坏死了,渊主也是都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彦瑜头痛道:“那闻祁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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