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夜月境内夜幕降临金月高悬于天,而楼阁之上灯火通明。
彦瑜淡淡看着。
洛凉笛只身在一道石堤上行走,身侧一卷飞瀑直入深潭,水花四溅,周围很安静,绿植甚多,偶然瞧见瀑布悬石之上有一条犄角蛇头蜈蚣样多腿的发光怪虫,忙飞身而上,一剑将它定住。彦瑜辩得那扭曲挣扎的怪虫乃是歧萤,它最喜居潮湿阴凉黑暗之地,只在夜间活动,生有一对有毒獠牙眼瞳如血,尾部如萤火虫,会发光,喜食腐肉骸骨,是炼制蛊必不可少的一样毒虫。
彦瑜看见他将岐萤收进了随身携带的乾坤囊中,顺着悬石又拔了两株灵植擦拭剑刃,想来是那岐萤咬住剑刃时释放了毒液,恰有解毒之草顺手而为,见他那里并无异动才看起另一面水镜来。
沈明修缓步行走在林中,光影斑驳,寂静非常,他有些傻里傻气的踢了两脚树叶,没头没脑的耍了两下长剑。彦瑜蹙眉看了半天,拨到了南熙的那一面水镜。
他走在一处平地之上,远远觉得看不尽边际,行约半刻尽头竟是嶙峋陡崖,南熙往下望去,只是瞬息之间,猝不及防面前升起千仞绝壁,与咫尺的绝壁相互对峙,十分诡异狰狞。
彦瑜忍不住凝眸。
南熙很是机敏立时退开,镇定自若,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圆月,脚下一点,径直飞至绝壁之上,面前陡然出现一簇深林,与周围格格不入。
南熙有些意外,然而至此也没有退却的道理,他持剑步入深林,缓步前行半个时辰之久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彦瑜不由得放下心来,淡淡扫了一眼其他的水镜,里面各色派服的弟子采摘些珍惜灵植猎了几只妖兽干脆就坐下靠树歇息,侃侃而谈起来。
彦瑜观察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异样,坐壁观上凝神已久,顿感无聊,遂也好整以暇起来,随手将盘中的糕点拿了吃,他略微蹙眉,默默放了回去。
转而端起茶喝了一口,发起呆来,眸中恹恹的,已经麻木了,不过他那张矜贵冷淡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半分不庄严。
忽的台下有人尖叫起来,喜笑颜开道:“快看水镜,潇云宫的司晏殊猎杀了一只纯种妖兽,是纯种的弼魈兽,已经成年了!”
成年的纯种弼魈兽体型巨大,鳞甲遍布全身,尖牙利爪,十分野蛮凶残,似熊似鳄最喜生食人肉和低阶魔物,往往在心脏处藏有一颗内丹,其内丹可愈骨生肌,稳定灵力运转,是不可多得的灵药。
但玉衡天的纯种妖兽少之又少,能斩杀这样的纯血妖兽,实在不容忽视,很亮眼。
彦瑜略略振奋,眸中锐利起来。
水镜之内,司晏殊紫袍猎猎,一脚踩在妖兽尸体之上,一剑朝着妖兽要害刺入,鳞甲刀刃相击,星火之间,就将妖兽开膛破肚,直捣心脏,取出了里面紫莹莹的内丹。
他这边还跟着七八个人,看着倒地的弼魈兽,有两个潇云宫的小姑娘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躲在一旁瑟瑟发抖,腿都软了几分。
他将剑收回鞘中,然后掏出手帕,慢条斯理的将腥污的内丹擦净,扔了过去,笑吟吟道:“师妹,接着。”
树边身着轻紫衣裙的女子,发饰简单,长相端丽,温婉清雅,正是潇云宫掌门之女南宫宁,司晏殊的师妹。
她接过内丹装进了腰间的乾坤囊,将地上的黄衣女子扶起,道:“多谢师兄。”
司晏殊道:“师妹客气,凶兽已灭,我们继续前进。”
他一开口,那些人才稍稍镇定,围了过来,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俨然是将他当成了救世主,主心骨。
南宫宁扶住的黄衣女子道:“方才多谢公子搭救,实在感激不尽。”
司晏殊回答得体,很有君子之风,温声道:“同为修者,理当如此。”
水镜之外,楼阁之上立刻有人扯着嗓子从高座上的人赞赏起来。
“南宫掌门收了个好弟子啊,实力不凡,得灵武有望啊。”
“你家那女娃子瞧着也不错,用剑干脆利落,仁义善良,也是个好苗子。”
“都是可塑之才。”
南宫宇眉开眼笑,拱手道:“哈哈哈哈哈,客气客气。”
耳边的赞美之词满溢,君彦瑜甚觉聒噪,耳边咋咋呼呼的,十分难受,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木方不紧不慢的咬着糕点幽幽道:“结果如何,还得再看看呢。”
立时奉承拍马的人住了嘴。彦瑜将目光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徒弟身上,沈明修同洛凉笛已经汇合在一处,身后跟着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
林木中窸窸窣窣的,有东西窜来窜去,忽的从枝头弹跳过来。
洛凉笛持剑直插其心脏,登时一声哀嚎穿林响。
沈明修神色凛冽,转身过去两指夹住符箓,指尖倏忽燃起一簇火焰。猛地往一旁掷去,刹那间,林中鬼鬼祟祟的魔物便被点燃,蹿出一团熊熊烈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威力十足,不留余地!
彦瑜眸中微亮,淡淡一笑。
木方真诚称赞道:“沈明修这小子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瞧着不靠谱,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可以呀。”
立马有修士应和道:“是呀,不愧天骄之名呐,沈掌门教导有方啊。”
沈致远听到夸赞自己儿子的话,也是喜不自胜的笑起来,但是却不像平日那般爽朗开怀,敛住语气道:“过奖。”
洛凉笛甩落剑上乌黑的血渍,道:“沈明修,注意周围,别一次性将符咒用完。”
沈明修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魔物十分难缠,面前黑气在火光中翻腾涌动,无数的黑丝触手狂飞乱舞,肆意非常。洛凉笛同沈明修对视一眼齐齐使出火攻,周遭滋啦作响,满是恶臭的腥焦味。
“沈师兄,助我!”
司晏殊一队,路遇雾障,南宫宁不慎走散,竟是独自闯到了这片林中来,此刻正被数十只魔物围困,对付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忽然瞥见有自己熟悉的人脸,咬牙坚持道:“沈师兄快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魔物身上延伸出的黑丝触手缠住了她的剑刃,腰间也被勒紧缠困,脱不开身来,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
“洛凉笛,你过去帮她,这边交给我。”沈明修同眼前的魔物僵持不下,一时抽不开身:“快过去。”
洛凉笛看了一眼同样被魔物围困的沈明修,挥手灭掉一头魔物,一咬牙朝着南宫宁身后掷出剑去,将魔物牢牢定在树上。顺手挥出几张点燃的符箓,趁着魔物受刺激,瑟缩之际,夺过南宫宁的佩剑,快刀斩乱麻,迅速将魔物灭掉。
南宫宁面色泛紫,跌落在地,大口的喘息着,身上鲜血淋漓,紫衣血污遍染,血腥气极重。
那些魔物会汲取人的血肉和精气!
洛凉笛迅速点了她的穴位,喂下她一颗疗伤丹药,将剑还给南宫宁,连带着给了几张烈焰符,扶她靠至一棵树,布下临时的守护结界,嘱托道:“注入灵力即可,我先去帮其他人。”
沈明修已经脱困,洛凉笛赶过来,凌厉的剑势席卷而去,登时扫荡出一处安全范围。然而魔物还在肆虐,有许多弟子已经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连带着一点血淋淋皮囊。一时间众派仙门子弟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尖叫连连,猝不及防绊住死状惨烈的尸身,跌在一滩粘腻的血水之上,恶心至极,恐惧得险些晕过去。
如此险恶之境,实在不得不佩服他们强大的心理素质。
这边战况惨烈,其他地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仙门子弟皆被柏夜月境内的魔物纠缠,更有甚者遭到魔物和弼魈兽两面夹击,场地上血肉横飞,鲜血淋漓,洒染满天。
在魔障妖戾之气熏染下,百草委顿焦黄,万木枯槁,烈焰之间,尸横遍地,血流漂杵,十分惨烈。
浴血厮杀中,原先信誓旦旦的仙门子弟愈发不敌,无能无力起来,他们被围困一方,眼睁睁看着活人被开膛破肚,惨死于面前,满眼惶恐,茫然道:“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谁来就救救我们……”
“来人啊来人啊,师兄……师尊……救我,救我啊……救……”
“快,震雷珠!捏碎它!!”
刀枪剑戟,仿佛并没有发挥很好的作用,弼魈兽一口下去,将人拦腰截断,血雾如霞,黑丝触手将人的血肉吞噬殆尽,留下一地白骨。
“清和!”
身旁白影一闪,彦瑜已经飞身下台,站在了场地之上,十分显眼。木方一个没注意,都来不及阻止他,一道金光闪过,彦瑜已经进入了柏夜月内镜之中。
木方急道:“掌门,我先去看看。”
忽然,一面水镜之中蓝色烟火炸响,发出一道绚烂光芒,让人肝胆俱裂。水镜之中,每一朵绚烂的烟花都是手中震雷珠碎裂的结果,都代表有一名弟子遇险,即将丧命!
此时看台上的不少人还嘻嘻哈哈的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依旧高声谈笑,互相阿谀谄媚。
楼阁之上三派掌门霍然起身,厉声喝道:“救人!”
随后高台上更多人惊恐的嘶吼着,指着。
“水镜,水镜大家快看水镜!!”
“该死,是魔潮来袭!”
“快,救人,快进去救人!!”
惶惶然,一派兵荒马乱,众人六神无主,乱作一团。陆柏生厉声厉色道:“肃静,柏夜月境内灵流紊乱,兽潮狂涌,正在对外排斥,各位能进去的抓住时机随我进去。”
水镜中不断传来呕哑嘲哳的魔物嘶吼声,惨叫呼嚎的凄厉声让人心惊胆颤,仿佛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好像血泪纵横的同门正趴在自己的脚下,睁着一双惊惧泣血的眼,抓着自己的衣角求救……
魔物规模如此之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空前绝后,猝不及防。虽说仙门早就有所准备,此时却也是猝不及防,所料不及疲于应对,各门各派能进入境内的都急急忙忙进去了。
柏夜月内部灵流乱涌,逸散的狂暴灵力损伤了不少修士,境外都是定居的百姓,完全来不及撤离。沈致远当即召集境外修士共同抵挡,灵流汇聚之后,金色的结界严严实实的笼罩在柏夜月上方,延伸铺展,气势磅礴的覆盖几千里。
境外的修士内心百感交集,死死的盯着空中的水镜,然而清脆刺耳的声音齐齐响起,水镜通通碎裂,锋利的镜片炸裂开来,四散而去,狠狠扎进高台楼阁。
境内情況再也无法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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