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瑜睫帘微抬,心中一惊,道:“你给我的是什么?”
“糖。”
南熙回以他微笑,对他莞尔道:“是。师尊说没有就没有,不难过就不难过吧。我请师尊吃糖,即使不吃也千万别扔了。否则弟子可是很伤心的。”
彦瑜偏偏不如他的意,攥了一下手中的糖纸,反手就扔了过去,道:“我不吃糖。”
南熙立刻捂住胸口,将糯米纸的糖果接住,“哎呀”一声,故作心痛道:“师尊,你可真是狠心,说扔就扔啊,我现在可伤心了。”
“干我何事?”彦瑜瞥了他一眼,道:“没大没小,要我哄你不成?”
南熙嘻嘻笑道:“嘿嘿,那要是师尊肯哄,我可就一点也不伤心了呢。”
彦瑜看他,道:“………这些话你哪里学的?”
“师尊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没学。无师自通。”南熙道:“就说着玩的,哈哈哈,想着活跃氛围嘛,现在这样就挺好……”
“墓地?挺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徒弟这样说话,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彦瑜不喜欢也不算讨厌。旋即他正色道:“南熙,你好好好说话,不要说些有的没的。”
忽然觉得有些脸热,南熙扫视一周,神色尴尬,清了一声嗓子,转言其他道:“师尊。你还别说,陶员外家的这块地皮选得还不错。”
彦瑜:“嗯。少阳穴,神水过堂,富贵之地。”
得到肯定的南熙又巴巴的看着他,像是还在等着他说话,虽然眼睛亮晶晶的,如若星辰熠熠闪烁,但彦瑜不敢多看。
他转了个身大步流星的向前去,只留了背影。
而南熙定定看了一会,慢慢松开了暗暗抓着的衣袖,另一只手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他看了一眼掌中的糖果,叹了口气。
彦瑜心中平静了些,还未过去。洛凉笛和陶员外一众便迎了过来。
洛凉笛传音道:“师尊,墓冢上面已经重新贴了黄符,棺中尸体应当化去,不会再作为阵眼聚集邪气。”
彦瑜回音道:“知道了,方才棺盖旁的礼杖……”
洛凉笛立刻应道:“师尊放心,凡是沾染邪气的东西,弟子皆已处置妥当,不会让他们染上。”
彦瑜刚传完音,耳边就炸了起来。
“多谢仙长,我儿已入土,那厉鬼何时处置?”
“是啊仙长,真是可恶得很,还害的我们险些丧命,仙长你们一定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此次除魔成功,收了那作怪的东西,我回家就将仙长的画像挂在祠堂,天天磕头烧香地供奉着。”
“哈哈哈哈哈,我也要供着。”
“我贴在门上,镇鬼!”
彦瑜默默在心中扶额,道:“那倒是不必。至于厉鬼我们不会任由它作为,想必你们也见过林中的尸体,你们其中可有与他们相识的?能否先说说?”
“………”
那些尸体大多烂透粘糊了,即使时亲眷也要辩识一番才能够认出来,当时视线不佳,能不能认出来,彦瑜也不抱太大希望。
不出意外,一路走到林子里,跟在身后的人没有回话的。脚踏枯枝败叶的声音响着,彦瑜盯了一眼暗处,心道:“果真还是跟着,看来得赶紧将人送回去。”
脑海里南熙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师尊你察觉到了吗?。”
随即洛凉笛的声音也响起:“离我们很近。”
“嗯。静观其变就好,不要打草惊蛇。”
这时,一个青年模样的家丁惊道:“诶诶诶,员外你们看那边有光,会不会是有人过来了?”
“还真是,他们手里提着的是灯。”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那队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从正前方一摇一晃的包围过来。
“噤声!”
彦瑜心中暗道不妙,迅速设下结界,将人群隐匿了起来。四周寂静,身旁的呼吸声一个个都不自觉地放缓下来,众人冒着冷汗,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
光影朦胧处,那“迎亲”队伍后方微白的光线也在晃动,他们渐入莽林深处,停在了五丈远的位置,正对着结界的方向。
南熙道:“师尊,今日是什么日子,我们不会撞邪了吧?”
彦瑜道:“六月十五。”
洛凉笛道:“的确不宜出行,不宜婚嫁,倒是不幸教我们遇上了。”
那队伍动了动,陶员外目瞪口呆,连连摇着彦瑜胳膊,被人家躲开又扯了个家丁挡在自己外侧,道:“哎呀!他们怎么又又又又要过来了仙人你们快想想办法呀………”
彦瑜被扯的有些不虞,道:“不要大吼大叫,现在他们看不到我们,只要别被发现就行了。”
“好好好……可是我我……怕呀……”
南熙云淡风轻,张口就道:“员外想想令郎应当会好些。”
“………”
陶仁的尸体已经隐隐有尸臭味了,若不是无形中做了阵眼,被邪气侵染,恐怕早就腐烂生蛆了,就这,陶员外还不怕,眼前这个还怕个毛线。
彦瑜瞥了一眼,南熙立刻抿住嘴不说话。
天光黯淡,又是一群妖魔鬼怪在面前,本来就很容易让人惧怕,好巧不巧,火把齐齐灭了,立时有人骇然出声。
“啊!鬼啊!”
“鬼个头!又不是才见过,别说话……”
“唔……唔……唔唔唔……”
叫喊的人立刻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巴。南熙暗中捏了符纸,只要一被发现,他就将符纸掷出去,来个火烧鬼怪迎亲小灶,涮个鬼轿乔木烧。
众人早已惊恐,不安地在原地挪动着,时不时扫一眼师徒三人,一边抱着希冀一边又脑袋飞速地转动,观察分析着路径,只要结界一散,到时候打起来,一定迫不及待先撂蹄子跑开。
红色的冥币从空中撒下。
空灵诡异,寻不出方向的声音渐渐低缓的在林中幽荡起来,惶惶然间又在花轿里响了起来。
声音却有些模糊难辨,彦瑜只听了个大概。
“竹马郎,竹马郎,进棺庙,进棺庙。青梅子,青梅子,强嫁娶,强嫁娶……青梅进庙竹马迎,拜上高堂泉下聚……竹马迎……青梅……”
随即轿子两边的童男童女咯咯桀桀的笑着,拍着手脆生生地唱:“撒花郎,敲锣鼓,新嫁娘,进棺庙,从此莫离常相伴……”
进棺庙……什么棺庙?
彦瑜还没有想清楚,轿子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猝不及防间,一阵阴风刮了起来,花轿的帘子也就跟着掀了起来。
里面歪倒着一个人,一个盖着红盖头的人,显然就是新娘子没跑了。
只不过姿势也是诡异的没边,身形堪称扭曲,难以描述。鲜红的盖头下露出半寸青白的皮肤,隐隐能看见勾起的半边嘴角。
许是绊住了什么东西,轿子颠簸了一下,连带着盖头也颠得滑落大半,新娘的面容彻底暴露了出来,给众人心脏狠狠扎了一下。
缝……缝住了?
彦瑜不可置信,又恼火又愤怒,一时间脸色也复杂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将新娘的嘴缝上,将她的四肢用木头钉住,简直是丧心病狂,人间的恶鬼!
陶员外:“啊啊啊啊啊,你别找我啊,不关我的事,你把眼睛闭上,别瞪着我啊………”
“你别笑了,别笑了,死了也不安生,你!仙人快快将她除去,她就是那厉鬼,成日成夜地扰人清梦,除了她快除了她………”
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叫喊惊扰了鬼队,彦瑜一时没防住,已经有东西爬了过来抓住他的脚,仰头咯咯咯地笑着。
火光大盛,鬼怪烧得吱哇乱叫。他一脚将那骇人的东西踢飞出去,远处有人惨叫一声,彦瑜道:“别乱跑!”
南熙打出一击,忙去救场,道:“师尊,我先过去。”
洛凉笛与彦瑜对视一眼,忙去拯救举着铁铲挥舞乱砍的家丁,这边彦瑜当胸一脚将鬼怪震开,提起鬼怪包围的陶员外也闪了过去,将人一放:“带他们回去,你们先走。”
南熙道:“好。”
洛凉笛道:“我们走了师尊你怎么办?”
彦瑜道:“先将他们送回去,保证他们的安全,这里我来应付就行。”
南熙:“就是,我们先送他们回去。陶员外要是再待在这里,那些东西就一拥而上,迟早把他啃得连渣滓都不剩,还是别给师尊添乱了,洛凉笛,我们走!”
洛凉笛甩下一道火符,将牙一咬,道:“走!南熙你去前面,我在后面。”
话毕,匆匆行动起来,利落的将人带走。果然,陶家一众走开,那些鬼怪就慢慢地从地上挪过去,聚拢起来,将一旁翻倒的轿子抬起,继续往前走着。
彦瑜随手灭了林木上的火,也跟了上去。荒野小径上,两旁杂草丛生,尽头一座歪歪扭扭的房子立在那里。
花轿在房屋面前停了下来,轿夫将轿子压下,一个看上去身形还算高大人将新娘接出来,轻放在了背上,朝着门走去。
彦瑜靠近些,心中纳罕道:“按照习俗,新娘嫁娶,一般由新郎亲自接下,但如今背着新娘子的这位一直在鬼队中,肯定不是新郎。”脑海中念头一闪,他猜测:“这位应当是新娘娘家里的兄弟辈的人物。”
九州白玉京和六路玉衡天,一个是上修界,一个是下修界,两界很少有往来,所以婚嫁习俗也不一样。
白玉京的婚嫁没有那么多讲究,凡婚嫁,皆是“我看上你了,我们谈谈。”这一类。“好呀,我们谈谈。”那多半是成了。
若是对方说:“我们不合适。”那双方就对打一架,打赢了,不愿意的那一方不同意,婚嫁也就无妄,打输了,那就是:“你就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姑娘/郎君,明日我们便成亲吧!”
听起来十分野蛮,十分不可思议对吧?但白玉京就是这样,不过鲜少有因为比对才成亲的,大多是两情相悦,拍手就定下来的。
这点彦瑜不敢比,说实话,当初他母亲就是将他父亲揍了一顿,婚事才成的。
虽然他一直听别人这么说,但他自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度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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