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醒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无过质问道，一手扶着门想要推开，却被贺玉芬及时拉住了。
“贺无过，你听我说，”贺玉芬紧紧拽住他的手，有些语无伦次，“你外婆她现在有些情绪不稳定，但是她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她再在这里养一段时间完全就可以回家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你听我的，你快回家好吗？”
“妈，”贺无过注视着她，像是耗尽了自己所有耐心般，语气满是嘲讽，“就算糊弄我也麻烦编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好吗？”
接着，贺无过急不可耐地甩开她的手，夺门而入。
赵娥坐在病床上，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宽松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像是个巨大的蛇皮口袋毫无章法地将人裹在里面。
看到贺无过进来，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颜色。
“真的是我的无过，”赵娥喃喃着，伸出双手招呼他，“快让外婆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贺无过冲到病床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在床边坐下，好像忘了如何组织语言似的，只能抓着赵娥的手来回摩挲，几乎要喜极而泣。
“怎么瘦了这么多？平时没有好好吃饭吗？”赵娥目光心疼地看着他。
“外婆，你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贺无过红着眼眶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我好得很，”赵娥用手背抹开眼角，笑了笑，“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好，环境比我家还好。”
私人医院的住宿条件本就优越，贺无过在曹炻那里签了约之后，曹炻还把赵娥的病房又升级了，空调电视配备齐全，甚至还有个可以晒太阳的露台，露台种了不少花草，算作花园也不为过。
赵娥以前的身体一直挺硬朗，每天闲不住喜欢到处折腾，又是去公园练剑又是去河边跳舞，就不爱在屋里闷着，街坊邻居她逮着谁都能唠半天。
但是昏迷之后她的精力明显不如从前了，常常忘事，嗜睡，大部分时候都在床上躺着，也就做康复训练的时候愿意起来。
贺无过的出现，让她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主动提出要去花园晒太阳。
于是贺无过将她从床上抱起，抱去了花园的藤椅上坐好，然后找了毯子给她盖着腿。
贺玉芬倚在门边，面色凝重，冷漠而严肃地旁观着。
终究是无法回避她的目光，贺无过忍不住抬头：“你不是要出去吗？”
贺玉芬笑了笑，没说话，说不清她笑容中有什么内容，像是挖苦又像是无力的自我消解。
但贺无过心情因为赵娥的醒来变得格外好，并没有功夫去计较贺玉芬刚刚的反常行为。
他找了个凳子坐在赵娥旁边，一边跟外婆聊着最近外边发生的趣事，一边给她削着苹果。
赵娥靠在藤椅上，眯着眼，一边听着一边晒着太阳，偶尔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容。
“我觉得你可以早点回去，你外婆她身体还没恢复好，别太打扰她。”贺玉芬不冷不热地来了句。
“小芬啊，”赵娥不太满意道，“无过难得来看我，你不要跟他置气。”
贺玉芬脸上挂着不悦，看向了别处。
苹果很快就削好了，贺无过一片片切好，拿了个牙签叉着给赵娥喂来吃。
赵娥细细咀嚼完，慢悠悠地开口：“住院费是不是很贵啊？玉芬说她没有上班了，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你在承担，无过……”
“外婆，”贺无过打断她，“你好好养病就行，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赵娥的眼眸一暗。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恐而无助地看向了贺无过：“你是不是参加唱歌比赛当明星去了，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
面对她毫无预兆的情绪变化，贺无过有些茫然失措。
“我说过，她还没恢复好，记忆力下降了不少，偶尔会忘事，”贺玉芬看着他，“比如说刚刚，她应该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现在想起来了……”
贺无过被她说得更加困惑了。
他内心有无数个问题需要人解答，但是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电视上的人是你吗？”赵娥紧紧盯着他。
贺无过无端地有些迟疑：“是……”
“我就知道那是你，玉芬非要说我看错了，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她不让，说你忙，不让我打扰你，她就是不想我联系你！”赵娥像是跟他诉苦似的，听起来居然有几分凄凉。
贺无过愣愣地看了一眼贺玉芬，还没来得及去索要个解释，赵娥又开口了。
“无过，”赵娥急切地拉着他的手，“外婆能求你一件事吗？”
“外婆，你说就是了。”贺无过看着她。
“退出那个比赛，可以吗？”
贺无过皱眉：“什么？”
赵娥目光中带着恳求，迫切地说道：“退出那个比赛，再去改个名，无过，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外婆答应你，我们去改了。”
有一瞬间贺无过以为跟他说话的不是平日里事事都依着他的外婆，而是一向只会否定他的贺玉芬。
赵娥见他没回应，突然激动起来：“就当外婆求你了。”
“外婆你别这样。”贺无过一边安抚她，一边追问，“为什么要退赛？为什么要改名？外婆，你跟妈妈到底有什么没跟我说的？为什么……”
赵娥神经质地打断他：“没有为什么，你听外婆的话！听外婆的话好吗！”
说完，她居然急得哭了出来。
“妈，你不能太激动！”贺玉芬走了过来，将贺无过拉到一边，搂住赵娥的肩，转头对贺无过命令道，“你现在赶紧走！”
贺无过愣在原地，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似的。
无助，无端地自责。
他终于明白贺玉芬为什么一直站在旁边寸步不离了，她一直都知道会出现这一幕，随时准备着当个调解者。
而她的冷眼旁观也不是出于冷漠，而是事已至此的消极对抗。
“贺无过！听外婆的话好吗！”赵娥嘶哑地吼着，试图去拉他，但始终无法挣脱贺玉芬的怀抱。
“快走！”贺玉芬再次对贺无过命令道。
紧接着，病房门被打开，几个护士快步冲了进来——
“病人情绪不稳定，请无关人员先离开病房。”
无关人员贺无过被无情地挤到了一边，他有些失神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在贺玉芬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回公寓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冬天的雨下不了太大，但黏黏糊糊的，惹的人心烦。
况且曹炻本就觉得车内的空气诡异得有些可怕。
贺无过一路上没说话，但曹炻没有多嘴去问，毕竟人从医院出来的，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那么这消息的涉及内容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只是不说话的话，曹炻还能忽略，但偏偏贺无过一直在对着手机发火，拿着手机一会儿按着键盘一会儿拿到耳边静静聆听，循环往复。
像是在疯狂拨着无人接听的电话。
终于，在快要到公寓的时候，电话成功拨了出去，车内安静的空气也终于被打破。
“妈，”贺无过因为急躁而呼吸有些急促，“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想知道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冰冷。
贺无过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外婆之前会失踪？为什么外婆明明醒了你要瞒着我？为什么外婆她今天……”
“退赛吧，贺无过。”贺玉芬打断他。
“为什么？”
“退了比赛，让你外婆安心。”贺玉芬说，“本来你不来找她，我不会劝你退赛，但你执意要进病房。你不听劝，我也没办法。你外婆她虽然醒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经常头晕头痛，比以前更健忘了，而且格外不能受刺激。”
贺无过冷笑了一声，他早该知道贺玉芬不会真的坦诚，却还是有一瞬间真的信了她会跟自己坦白那些秘密。
“然后呢？所以呢？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理由！”
“但是这个理由也足够说服你了，不是吗？”
挂了电话后，贺无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看向曹炻。
“曹哥。”
雨中疾驰的黑色小轿车缓缓刹住，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曹炻脸色不太好：“我都听到了，不可能！”
贺无过一愣。
接着他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但我想说的是，我们被狗仔跟了，我已经看了一路了。”
这时曹炻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一下午迟予怀都没离开咖啡店，只不过桌子对面的人从老田变成了迟续。
窗外的雨浠沥沥下着，打在窗上发出不扰人的叮咚声响，迟予怀盯着对面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似乎红画舫关门之后，迟续就变得很闲，每次都能准时赴迟予怀的约，哪怕是临时约他，哪怕天气恶劣。
但是迟予怀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从小到大，他一直就看不懂迟续这个人。
此时此刻，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衣领高高地立起，端坐在迟予怀的对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蓝色的卡，端详了一会儿，看着上面红黄两个圆圈标志中的外文，念了出来：“Mastercard……”
然后看向迟予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张意大利的银行卡？你的？”
迟予怀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说：“这张卡一个礼拜内会到账30万欧。”
“给我了？”迟续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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