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迟予怀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一边要和路明明联系跟近导盲犬训练基地项目的进度,另一边还要算着时差跟唐元联系。
偶尔他还要跟老田联系,以及提醒迟续别拿了钱就忘了办事。
他觉得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这么充实过,但他心情很好,事情在一件件解决,期盼的日子正在一点点朝他敞开大门。
而他只需要付出点时间和精力跋涉过去。
另一边的贺无过,这人好像也特别忙,常常接不着电话,有时候难的接上电话,声音萎靡不振的像是被吵醒,迟予怀也就没多打扰他。
于是连着几天迟予怀都没怎么跟贺无过联系。
他真的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变好,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阳台抽着烟,一边听着电话里路明明激动而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他们的导盲犬训练基地——
“你知道吗?我们租下了一块地,简直就是完美的训练基地,这里以前是一个警犬的训练基地,前不久他们迁到北边一个更大的基地去了,这边就空了出来,然后我就托关系把这块地给抢来了。我今天去看过了,你猜怎么着?”
“你都说完美了,还能怎么着。”迟予怀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了眼时间,“明日新声”的比赛差不多已经开始了,而这位路女士已经滔滔不绝聊了快半小时了仍然没有结束的意思。
“Bingo!”路明明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响指,“犬舍、训练室、洗澡间、办公室、工作人员用房等等一应俱全,只不过训练室的设施得全部换掉,我们需要建一些仿制的银行、地铁、商店、街道、红绿灯等等,来作为导盲犬训练的辅助设施。”
“不错。”迟予怀说。
“这简直给我们省了不少基地建设的费用,您作为我们项目的金主爸爸真的不舍得多夸一句吗?还有,我为了租下这块地,东奔西走胳膊腿都要累断了……”
这时,客厅传来唐茴惊讶的声音——
“儿子,贺无过退出比赛了!”
迟予怀嘴里的烟差点没噙稳,马上跑到了客厅,电视机正在热闹地放着明日新声的开场节目,所有的参赛歌手共同完成的节目,唯独缺少了贺无过的身影。
“哪说他退赛了?”迟予怀问。
“我刚看到比赛的开场他没有出场,就网上搜了下有没有节目单,结果……”唐茴把手机举起,给他看屏幕上的新闻。
新闻的标题赫然写着“黑料缠身,明日新声黑马选手贺无过遗憾退出‘明日新声’舞台。”
他愣住了,先是有些震惊,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贺无过这段时间的消极情绪并不是空穴来风,甚至之前他莫名其妙说的那些他解决不了的麻烦都快结束了——也不是故弄玄虚。
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但迟予怀无法确认是他主动要求退赛的,还是平台方迫于舆论的压力逼他退赛的,只是贺无过这段时间漠然而回避一切的态度,让他一想起来就心疼不已。
迟予怀有些失神。
这个比赛是贺无过最近唯一的通告了,之前停了学校的课程,现在停了工作,他现在一个人在公寓里做什么呢?
他以前是这么拼命生活的一个人,能接受这样的日子吗?
为什么一直都憋着不说呢?
迟予怀回到卧室,举起手机才发现和路明明的电话未断。
“你知道这事吗?”他问。
“我也很意外!他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这段时间我们没什么联系,刚刚听到你那边的声音我才知道……”路明明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得仿佛刚刚那个踌躇满志的姑娘不是她,“我正在看微博,好像是他主动退赛的,而且……而且他说的是要告别舞台!靠!这小子怎么回事!不当歌手了吗?”
“我去找他!”迟予怀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给贺无过拨出电话,如他所预料般迟迟无人接听。于是他从衣柜随便拿出一件长款羽绒服,胡乱拉上拉链就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品居公寓楼外围,放眼过去,公寓楼灯火通明,他从下往上数到15楼——唯独贺无过家所有的窗户陷在一片黑暗中。
迟予怀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下来。
他不敢贸然上去验证这人是不是真的不在家,贺无过这时候正在风口浪尖上,谁都不知道哪里有狗仔,架起的长枪短炮正在捕捉哪个画面。于是他只能愣愣地站在外面,不抱希望地又给贺无过拨出了电话,再听了一遍令人心慌的滴滴声。
长时间无人接听的电话被自动挂断,迟予怀努力沉着气,给路明明拨了个电话过去。
当路明明表示自己也跟贺无过联系不上的时候,迟予怀终于确定了,这小子不是在躲他,分明是在逃避自己。
市区的夜里总是格外热闹,在这里长大的贺无过对这点深有体会。
他挺久没有回这个老破小了,这几个月住在高档公寓里的生活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插曲——让他的心态如同公寓楼层般漂浮在城市高处,久了不沾地反而没有安全感。
但插曲终究是插曲。
终归回到了市区这个灰暗沉闷的屋子,让他觉得回到了地面,一切都真实了起来。
差劲的隔音让他清楚地听到隔壁小孩今晚做错了几道题,挨了几次骂,厨房的旧冰箱运作时还在嗡嗡作响,阳台的洗衣机最是热闹,里面塞着他从自己床上拆下来的旧被套,洗衣机像只狼吞虎咽的猛兽,声势浩大地吃着被套,还一边跳起了舞。
往常每次洗完一次衣服,洗衣机都会移位老远,他每次都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费力移回去。
而现在,他看着曾经让他每天都无比头疼的洗衣机,干脆挨着它直接坐在了地上,一点点感受着被这真实的属于自己的生活推动的感觉。
封闭已久的心仿佛就此开了道口子,新鲜的空气灌了进去,莫名舒展开来。
洗衣机不顾死活的震动了许久,在这巨大的噪声中,他终于得以放心哭了出来。
半小时后,洗衣机停止运作,长长地嘀了一声,便彻底安静了下来,乖乖在原地像是个等待被认领的小孩。
贺无过的心跳速度却无法说缓就缓,他大大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突然,窗子“哐”地响了一下,不算猛烈,但声音格外清晰。
大概是有人在拿石头砸他家的窗户,但他没有起身去看,现在他没有一丝想见人的**,哪怕只是合理地发个脾气。
就在他以“也许是哪家的顽皮小孩不小心砸的”为理由说服了自己后,窗子又传来“哐哐”两声,这次不似前面听起来般偶然而无心,可以清楚地辨出这次力度大了不少。
难道网上那些黑粉顺着网线都摸到这里来了?
贺无过沉着脸,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的一角往楼下看去,接着他就愣住了。
此时此刻站在楼下仰着头与他对视的人居然是迟予怀,他手一抖,窗帘摇晃了两下,再次垂了下去。
接着电话就响了。
他不得不接起来。
“贺无过。”迟予怀叫他的名字,有些怒火被强制压了下来,到嘴边变成了哀怨,“如果不是我看到你家窗帘动了,是不是这个电话你也不准备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贺无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轻声轻气的,像是魂被抽干了似的。
“我知道你的家庭地址很奇怪吗?”
贺无过嗤了一声:“也对,迟少爷早就把我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我要上去,”迟予怀看了眼楼下紧闭的单元门,“你给我开门。”
有一瞬间贺无过觉得以前的迟予怀回来了,那个不容置疑,固执地把别人都安排好且不允许任何人违逆的小少爷。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寄人篱下对这少爷唯命是从的贺无过了。
他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天回家在信箱发现了一封信。”
迟予怀觉得自己的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快要被这人磨没了:“什么信?”
“半年前,我在杂志上看到有个九岁的小姑娘得了急性髓性白血病,需要进行化疗和造血干细胞移植治疗,治疗费用需要近百万,我就找到地址给她寄了200块钱过去……金额不大,因为那个时候我自己也没什么钱。”贺无过叹了口气,“但200块又给我寄了回来,我看寄信的时间挺早以前了,只不过我之前没去翻过信箱。对了,筹款人还写了一封信,你猜退款的原因是什么?”
“筹款人不需要了?”
“确实不需要了,因为患者去世了,这笔款还没来得及用上。”
“……”
迟予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堵。
“你看,生命无常,人类的力量多么渺小,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如何去改变别人的命运呢?”贺无过的语气有些颓然,却没有过多的怜悯和悲伤。
平静得不像他。
“给我开门,我要见你。”迟予怀说。
“哥,你信命吗?”贺无过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无视了对方的诉求,“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觉得自己的世界是虚假的,就像《楚门的世界》那样,所有人都是你生命中的演员,你一旦发现了这个虚拟世界的破绽,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拼命修补,强行纠正你的行为,却不告诉你原因和意义。”
“贺无过,我不管你怎么看待这个客观世界,但我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是真实存在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迟予怀说。
“可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刚刚你所说的那句话,不是导演要求的台词呢。”贺无过说。
迟予怀闭上眼:“贺无过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哥,我只是个假设,你不要当真。”贺无过撩开窗帘一角,俯视着楼下颀长的身影。
迟予怀没说话,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压到了只有个黑色的圆点,看起来孤立无援。
“哥,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贺无过说。
“我没法走,贺无过,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把我推开吗?”迟予怀仰起头,虽然看不到贺无过的脸,他却十分明白窗子后面的那双眼睛正在与他对视,这让他说话更有了底气,“为什么退赛?告别舞台什么意思?以后不当歌手了?你怎么什么都不愿意跟我沟通?这么大的事,你不和任何人商量就自己决定了?”
出去旅了个游,回来还生了个病,拖到今天才更,之后更新频率会努力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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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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