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
我梦见一只老虎
在我身后
我站在原地
一动未动
我知道它也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仍然不敢回头
上课铃已然响起,在空挡的长廊里,贺无过停下脚步认真反复读了好几遍这篇短小的诗。
——它出现在迟予怀刚刚发布的朋友圈里,看起来十分诡异。
直到“多年”这两字让他确定了迟予怀这条朋友圈跟自己没有关系之后,他居然稍稍松了口气。
于是他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那只身后的老虎是什么?一个人?还是一段可怕的回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确实是迟予怀处理问题的办法,置若罔闻,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或者说,像这篇诗里说的那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不敢回头。
贺无过实在无解,便鼓起勇气点进迟予怀的头像,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怎么了?
迟予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但简短的两个字写满了拒绝沟通。
-没事。
贺无过没有气馁,也没不依不饶追问,反而像个知情者般用教育的口吻打下了一行字。
-所以你还是选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说话不求救也不回头,甚至拒绝与过去和解吗?
迟予怀有一瞬间想把手机扔出去,而不是那该死的飞盘。
而此时此刻,萨摩耶正叼着飞盘在他脚边疯狂摇着尾巴等待称赞,却委屈地看到他一脸的不悦。
午饭时候他只匆匆吃了两口便下了餐桌,之前是和迟续每多呆一秒都觉得煎熬,而现在面对张姨,他也开始如坐针毡。
张姨以为饭菜不合他的胃口,热心地要给他下个面,被他拒绝了。
他压抑着离开的冲动,磨蹭着去了花园,顺理成章地和那只又肥又蠢的大狗玩起了飞盘。
如果没有回复贺无过的消息,他现在的心情应该在运动的作用下舒坦了些了,但现在他看着手机上和贺无过的对话框,看着贺无过最新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只觉得胸口发堵。
与其说是生气贺无过不明所以就来说教这个行为,更不如说生气的是实施这个行为的人是贺无过。
是的,谁都可以过来用旁观者的语气,无关痛痒地说上几句,他都可以无视。
但他无法忍受这个人是贺无过。
迟予怀十分清楚自己备受煎熬站在这里的原因。
要不是贺无过这小子黑料缠身,他也不会抛下唐元留在胥州,不会冒着风险来迟盛明家打探许尧智的消息,不会猝不及防和迟续狭路相逢,不会为了做数据恢复去偷张姨的手机。
他沉着脸按了按键盘,打下一行字发送。
-凭什么要我和解?
贺无过大概从他的文字中精准解读到了细枝末节的情绪,小心翼翼问道。
-迟哥,你到底怎么了?
迟予怀仍是面无表情,也没有要回答都意思,像是无理取闹般,冲着要吵架的架势狠狠按下了键盘。
-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懦弱,自私,永远只会逃避。
这回贺无过没有打字,急匆匆地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你在哪?我去找你。”
迟予怀仍是不松口的拒绝。
-不用。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装进了口袋,想要离开这里的**越发旺盛。
迟续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花园,刚吃完饭的他,用纸巾擦着嘴,懒懒散散地朝他走了过来。
“不准备解释下吗?”他慢慢靠近迟予怀,“还是说,对于我,你都没有浪费时间解释的必要?”
迟予怀在原地没有动,挑着眉,用口型说着:“我没有偷。”
看起来不屑中还带着几分不羁。
迟续明知道的他的厌恶,偏偏要贴近他,挑衅地在他耳边问道:“因为那是爸用过的手机?你想要干嘛?”
“别用你的思想随意揣测我。”迟予怀瞪着他。
本以为迟续会借此跟他杠上,或是不再掩饰,将自己对他天生的不屑与厌恶狠狠发泄出来。
但让迟予怀意料之外的是,迟续温和地说着:“别急着拒绝我,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向我寻求帮助?”
迟予怀愣住了。
就算不承认也没用,这世界上他最捉摸不透的,就是他哥。
小时候迟续能装成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好哥哥,也能不露馅地将他推到绝地。就算是现在,迟续仍能将自己的轻蔑和傲慢完美地隐藏,在他出丑的时候伸出援手。
好像他俩天生就是一家,天生就有绝妙的默契。
尽管迟予怀直到吃完了饭到现在,仍无法相信迟续会在刚刚那种无法解释的绝境为他解围,而不是落进下石狠狠奚落他。
想到这,迟予怀突然有些没辙,就事论事说道:“刚刚谢谢你。”
“这才对嘛。”迟续笑了笑,“你今天来找爸也是有事情吧?如果你坚持要说是给他过生日的话,就当我没说。”
“……”迟予怀不语。
迟续似乎对他刚刚的道歉感到十分满意,话也多了起来,说话更加肆无忌惮:“据我了解,你与家族的人几乎从不来往,爸他曾经找过你很多次让你毕业来帮他工作,都被你拒绝了。”
迟予怀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刚刚道谢的人不是他,语气也骤然变冷——
“哥你这么关注我吗?”
迟续丝毫不在意他的疏远和冷淡,自顾自说着:“三个月前,你曾主动找过爸,唯一一次,让他帮了个忙。”
迟予怀瞪大了眼:“你……”
“我不是外人,”迟续仍是笑着,看不出友善还是嘲讽地弯着眉眼,“我可是你哥。”
X大的某教学楼内正沸反盈天,起因是教授点名点到贺无过时无人答“到”。
“估计不好意思出现了吧,网络上那个帖子都要人尽皆知了。”
“就是!换我我也没脸来上课了!”
“之前他爆火的那段时间也没少缺课,现在肯定更不会来咯。”
前两天贺无过确实没有来过学校,他受网络上那些风波的影响,便听曹炻的话一直呆在公司。而他自己也不太想出来见人,尤其是大学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
X大是胥州最著名的大学,学术氛围浓厚,大多都是一门心思搞学习的学生,不像隔壁区的艺术院校“人才辈出”,还没毕业的学生中网红和明星扎堆,高调得很。
于是X大唯一混进了娱乐圈的贺无过同学,理所应当地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尤其是他刚红那会儿,每个学生都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是自己的校友,贴吧和论坛里热度最高的话题永远离不开他。
而这两天那篇来路不明的帖子被顶上热搜之后,明明前不久还被众人评为X大之光的贺无过,这会儿却被众矢之的。
“安静!都在吵吵什么?!”年老的教授呵斥道。
台下的人们却丝毫没有收敛,人们对于八卦的胃口总是不可餍足的,分享八卦的**亦是如此。
看到如此古板而不知情的老师,有人积极解释道:“老师,你都不上网的吗?你不知道贺无过是明星吗?明星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跟我们一起上课,人家一天赚的就比我们毕业以后一个月赚的都要多呢!”
“什么一个月?明明比一年赚的都多!”
“你们别胡说,贺无过落下的课都自己补回来了的,”带着黑框眼镜的课代表姑娘怯懦地说着,“他每次都交了作业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纷纷把枪口对准了这位姑娘:“课代表,你不会是看人家帅就给人开小灶了吧!”
“人家可未必喜欢姑娘啊,课代表别一厢情愿喂了狗!”
“贺无过他妈在夜场上班的,课代表你这一款估计hold不住他们家!”
无人察觉到的角落,抱着笔记本站在后门外的贺无过伫立了一会儿,漠然转身离去。
迟予怀终究没有等到迟盛明回家,偷手机被抓了个正着这件事让他在迟盛明家如坐针毡,面对迟续更是失去了战斗力,吃完午饭没多久便匆匆离去了。
回酒店的路上他接到了唐元的电话,这老弟依然是那副咋咋呼呼的语气:“哥,你发的朋友圈什么意思?什么老虎啊?”
迟予怀实在不明白这位弟弟现在为什么已经玻璃心到自己发个朋友圈都要担心的程度了,叹了口气:“我刚从迟盛明家出来。”
“哦,你还真给他过生日去了。”唐元说,“那老虎是什么意思?”
迟予怀反问他:“你不是旅游吗?怎么天天没事就给我打电话,你的狐朋狗友们呢?”
“今天没跟他们玩,前两天玩累了,我今天就在酒店睡懒觉,刚刷微博,看到你家贺无过还挂在热搜上,啧,太惨了。”唐元煞有介事地长长叹了口气,“对了,你猜他现在在哪?”
“不想猜。”迟予怀说。
“他在明悦楼顶的酒吧喝酒呢!”唐元说,“今天工作日本来就没什么人,他找了个角落背对吧台一个人喝闷酒,我们大堂经理刚给我发了照片过来,我看了背影就是他。”
“他跑那去喝酒干嘛?”迟予怀皱眉。
“谁知道啊,大概是一个人在家喝酒太闷,出来又太招摇,我们楼顶的酒吧比较隐蔽吧。而且他应该潜意识也觉得我们的人不会出卖他。”唐元说着,语气中有几分骄傲,“瞧我们大堂经理都只是偷偷给我拍了张照片过来,没想着消费他发个朋友圈啥的。”
“知道了。”迟予怀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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