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煮着热腾腾的米粥。
米洛掀开盖子,撒了一把切好的蔬菜,以及一点点盐巴调味,然后熄火,盛出粥来吃。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做错了,这锅粥呈现烂糊的黑褐色,蔬菜皱巴巴的像风干曝晒的海草尸体,扭曲地呐喊着,活像煮了一锅隔壁世界的世界名画。一尝,嘴里淡出个鸟味来。不信邪的多给一点盐搅和搅和,然后就是齁咸和寡淡相结合的诡异味道——盐没化开。底部煮糊了,粘着锅底怎么刮也刮不下来。
米洛吃的唉声叹气,就着干巴的压缩饼干吃完了这锅稀拉拉的米粥。
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饭,进入营帐中给伤兵们检查身体情况,最初的那一批伤兵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主将一声令下便披上盔甲奔赴前线,留下来不良于行的士兵还没睡,闻到她身上的焦糊味,还以为她去伙夫那帮着烧火了。
米洛不好意思说自己搭了个简易灶台煮了一锅焦糊的米粥,所幸士兵们没有多问,只是同她闲聊着,有人惊讶道:“医生长高了呢。”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得有手掌那么高了。”
“已经是大姑娘了啊,医生。”
米洛呆楞楞:“我长高了吗?”
“对啊,长高的特别快。还是在生长期吧?”和蔼的士兵们看她的眼神里尽是慈爱。
米洛眨了眨眼睛。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身高变化了。
如果托马知道她这么想的话,一定会反驳说:你还在鸣神岛的时候,和之前相比就长高了不少。只是换了一具躯体身高没能及时适应。
以前她和荧差不多高的,前几天荧离开她的时候,只能把脑袋搁在她颈窝间,而不是和她额头碰额头了。
我真的长高了……?
一般人可能无法理解米洛得知自己长高怎么是这么个不可置信又有点被幸运砸脑袋的神色。
如果你生活了上万年,如果你在黑暗中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如果你的人形不管如何更改身躯都只会是少女模样,如果你习惯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当你发现自己长大的那一天,你也会惊讶的。
我长大了啊?
米洛走出营帐,看向外面的夜空密布星子,心情逐渐明朗起来。
我长大了啊。
“非常感谢你,斯卡拉姆奇。有劳你帮我走这一趟。”
蓝光虚空投屏在散兵面前展开,那上面赫然是维尔斯的黑发蓝眼睛,以及他无可挑剔的面容。
他没有戴那副眼镜,蓝眼睛柔和地注视着眼前的散兵。
“哼,感谢的话就不必再说。”散兵抱胸道,“你们家的小公主不乐意走,惹出什么麻烦事你自己收拾,我可不会多管闲事。”
维尔斯从善如流地翻译:你妹妹很固执,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得来,求求我我可能会帮忙。
话说这个翻译方法还是巴纳巴斯交给他的。
巴纳巴斯:他性子倔,听你喜欢听的就行。
于是维尔斯笑起来:“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罗莎琳那边怎么样了?”
“老样子,趾高气昂下巴看人,哪天高跟鞋踩沟里那就好笑了。”散兵翻了个白眼,显然愚人众的塑料同事情比泡了水的纸还薄,“还在鸣神岛,我看她也不知道怎么从那个神手里拿到神之心。”
“辛苦你跟进这么久了,斯卡拉姆奇。稻妻的雷神并不直接管理事物,她将国务交给人偶雷电将军处理,想要从雷神手里拿到神之心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维尔斯赞许道,“你做的一直都很棒。”
维尔斯顺毛的本领一等一,只要他想,任何一种生灵他都能处好关系。
散兵听到这个消息时眼底闪过的沉思神色,维尔斯也只当没看见,循循善诱:“鸣神大社的狐仙宫司五百年前就和神感情颇深,你们可以从那里入手……当然,我也只是给一点点小建议,不会插手你们的工作的。”
维尔斯信誉良好,散兵还是比较信他的话的。
“那就好。”散兵语气平淡,又和维尔斯聊了几句才掐断了这次视频——博士和维尔斯研究团队搞出来的东西,参考了须弥那边的虚空终端。目前还未大规模普及,不过看维尔斯的意思,迟早要惠及底层平民。
维尔斯又联系上了女士,对方接通视频的时候正捏着酒杯,猩红液体摇晃。
“晚上好,罗莎琳。”
“晚上好。”女士心情似乎不错,矢车菊一般蔚蓝的眼睛难得带了几分笑意,白金的发丝和戴丧面具依旧妥帖。
维尔斯向后仰了一点:“在稻妻的工作还顺利吗?”
“当然。”女士无不骄傲,“三社奉行各怀鬼胎,雷神也不擅主事。女皇陛下想要的,皆能如愿。”
她在蒙德地行动顺利到不可思议,风神巴巴托斯的神之心到手,极大地助长了她的气焰。稻妻的局面也如愚人众所料,带着雷神之心回去开庆功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看斯卡拉姆奇那家伙还能嘚瑟什么。
维尔斯失笑,这俩五百岁左右的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幼稚:“很棒哦罗莎琳。我会在宴会上准备好你喜欢的葡萄酒的。”
“枫丹的白葡萄酒。”女士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老家伙肯定要订购蒙德酒庄的红酒,于是提前打断。
维尔斯微笑着颔首应下,相当好脾气的模样,女士放下酒杯:“你们家那个小孩,情况怎么样了?”
虽然她和其他执行官的关系不怎么样,不过自打这个虚空投屏在执行官内部普及后,执行官大人们内部的八卦骂架扯皮嘴仗就没停过。富人天天骂公子璃月期间北国银行的巨额花销干什么吃了,仆人隔三差五就要找博士把她的“孩子们”带回来,公鸡和富人交流财经,公子对队长抒发敬仰之情,丑角和队长偶尔交流前线战况……女士和散兵天天掐。
内部八卦的交流也很频繁。富人热衷于推算维尔斯大公资产到底有多少个零,其他人则对大公家的“小公主”相当感兴趣——小公主这个半戏谑半嘲笑的诨号还是散兵给取的——维尔斯对她宠爱太过了。
自打公子说那位小姐是个单纯(好骗)的女孩后,执行官们各怀心思。女士对于同僚打算哄骗傻妞的手段不屑一顾,对龙也没什么好感,孩子一般的心性加上龙类的力量,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出于维尔斯对她五百年照拂的同僚塑料情意,女士会多嘴问一句,别的就算了。
“……看来你们对兹梅伊真的很好奇啊。”维尔斯笑起来,“谢谢你们的关心,不过她没问题的,我相信她。”
“谁关心你们两个了,少自作多情。”女士翻白眼,正要切断投影视频,维尔斯忽然叫住了她。
“罗莎琳,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再啰嗦一句吧。”
“说。”
“雷神非常重视永恒,一切涉及永恒的事她都不会留情面,所以你行动尽量考虑到这点。”维尔斯顿了顿,话音一转,“其实不考虑也行……”
他答应过巴纳巴斯,保护好她家十几个执行官外交期间的人身安全。如果女士罗莎琳在稻妻惹出大乱子,维尔斯也会不讲道理地把人安全送回至冬。
罗莎琳是他在至冬看着生活五百年的孩子,维尔斯外表是青年,实际年龄被叫成老头也毫无问题。他很乐意保护这些孩子——来了至冬生活就是他的孩子们。
女士没有多说什么,淡淡一句知道了,便掐断视频。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老头的时候了。
焚烬自己的炎之魔女随最初的愚者踏入雪国的领土,仁慈的冰之女皇接纳了她。当她成为执行官,有资格去面见雪域最初的君王,有资格获知北地大公之名时,她看见了和冰之女皇并肩战立的青年。
那其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心性非常年轻,乃非人之物,对他们这些在至冬活动的愚人众都相当友好。女士承认,那种友好态度中带着慈爱。
女士焚烬了过往的一切,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不关心尘世的尊卑,能让她安静下来好好说话的除了女皇和丑角,也就维尔斯了。
他的确很能包容人类。
人类的丑恶,人类的良善,人类的贪婪,人类的野心……有时候女士自己都觉得她的态度相当失礼和冒犯,维尔斯却并不在意这些。
啊,他倒是会和女皇陛下争吵神权和君王主宰尊卑的事。
所以女士清楚,维尔斯看他们和看神明是不一样的。傲慢的雪域冰龙喜爱人类,宽容人类,因为人类是无法威胁到他的。
龙对人的喜爱天生就是居高临下的,只有能撼动他们统治的神,才能得见龙王的獠牙。
女士站起身来,将红酒一饮而尽。
维尔斯的意思她明白,利用雷神对永恒追求的同时保全自身——威胁永恒者都将面临无想的一刀。如果愚人众的行动失败,愚弄神明必然要付出代价,执行官的鲜血足以平息异国神明的怒火。
维尔斯对他们的性命过于在意,女皇陛下也一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女皇所期盼的纯白无垢新世界终会到来,维尔斯能达成所愿,而她可以在烈焰中得到解脱,这就足够了。
不过就是愚弄神明的代价而已,她给得起。
*指的是杜林。五百年前蒙德的魔龙杜林带来了灾祸,但是杜林本龙其实还是稚子心性。
刷了女士本好多回,经过我对文本的研究,可以得出结论——罗莎琳从来都不需要救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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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写信的第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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