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正在死去？
为什么？
维尔斯杀死了那些无法无天胆敢触碰龙躯的食腐生物，纯粹的冰元素力量注入黑龙体内，又被她的身体激烈排斥。
她在抗拒。
为什么？
“你怎么在哭？”维尔斯舔舐她眼角的泪，好让她能睁开眼睛，“谁欺负你了？哥哥帮你，哥哥来给你撑腰。不哭，好不好？”
黑龙没有理会他。她没有力气了。
维尔斯将雪白的羽翼覆盖在她身上，为她驱赶寒冷，提供庇护：“哥哥找到你了，哥哥来保护你。很痛对不对？我治疗你的伤口，不要排斥哥哥的力量好吗？不然会受伤的。”
“哥哥是来接你回家，来保护你的。不要害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你。”
“肚子饿不饿？很饿吧，哥哥带了很多好吃的来，等你的胃囊重新长出来就可以大口大口地进食了。你是喜欢元素力，还是喜欢新鲜的血肉？”
“哥哥来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了。”维尔斯把小小的黑龙搂紧怀里，看她一点一点生出血肉，“所以，向着新生奔跑吧。”
不要孤独地死在哥哥看不见的角落。
其实祂听不懂这个白到发光的家伙在说什么。
但是这个家伙和祂长得好像啊，米洛。你看见的话也会惊讶吧？
他会抱着祂，羽翼笼罩着祂。很安心，很温暖，身上不再痛苦，耳畔不再嗡鸣。
他舔掉模糊眼睛的眼醫，一点点清除身上的腐肉。哪怕腥臭沾染了他自己的华美羽毛都不在乎，垂首，给予祂温暖。
好明亮，好温暖……他是谁？
他教导祂学习龙类的语言，教导祂爱护自己的躯体，教导祂使用力量，教导祂龙应该明白的一切。
他说他是哥哥，他是来和母亲一样爱祂，教导祂，陪伴祂的哥哥。
从此以后祂不再孤单，祂会拥有和祂寿命一样的，永不分离的血亲。
祂其实不太能明白【哥哥】话语的含义，但那是【哥哥】。无比温暖的，明亮的哥哥。
哥哥赠与祂名字【兹梅伊】，为祂的诞生献上祝福，对祂的未来怀揣无限的期许。
“你是我的妹妹兹梅伊，你是有哥哥和母亲疼爱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孤单，因为哥哥会永远保护你，陪伴你。”
“直到你我生命的尽头。”
“兹梅伊那个时候的模样……你绝对想象不出来。”维尔斯捧着红茶，垂眸凝视杯中波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啊。”
被他带回雪域疗养，等她身上重新覆盖了血肉，每天就只做两件事：努力地大口吞咽食物，以及睡觉。
除了进食和睡觉，她完全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因为光是全力以赴活下来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维尔斯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亏空得太久了。刚出生时吃的深渊力量，然后啃食腐烂的尸骸，也许和人类同行的那段时日吃了点正常食物——但营养完全跟不上身体生长需要。
兹梅伊不是纯粹的元素生命。元素生命，像维尔斯，若陀那样的只需要从地脉中汲取自己需要的力量，天生地养。但是自从原初的力量融入提瓦特，那些新诞生的，有血有肉的生灵就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机能。兹梅伊也是如此，她是长期营养不良，凭着肉身硬抗。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身体开始汲取营养，就像缩水的海绵那样不断吸收能吸收的一切，过了很久很久，才有力气说话，才开始叫他“哥哥”。
兹梅伊被深渊的力量彻底地改造了躯体，以深渊力量为食，但又可以从生物的血肉中获取能量——她不是元素生命了。
从元素龙的视角来看，维尔斯怎么能轻易接受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尊贵的妹妹坠落为普世的世俗生命？（就像血统被玷污了那样）
维尔斯不会认为这是兹梅伊的错。这本来也不是兹梅伊的错，是天理的错，是深渊的错，是……他自己的错啊。
如果我能从那场席卷提瓦特的灾难中紧紧拉住兹梅伊，她是不是就不会和尼伯龙根的尸骸碎片一同坠落？
“……”荧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吐出一口浊气，“所以米洛她……”
派蒙怯怯开口：“【米洛】这个名字，是她的朋友送给她的，她在这世上的第一个名字是吗？”
“……这是我的失职。”维尔斯说，“母亲不在了，理应由我为她取名。她的第一个名字理应是【兹梅伊】。”
而不是在外遍尝苦楚，由寿命短暂如蜉蝣的人类赠与名字。
名字是极其宝贵的祝愿，也是生命自诞生以来第一份珍贵的记忆与感情。人类承载不了龙的期待与依恋，所以兹梅伊会因为失去那个人类痛苦到心死。
“旅行者，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是想你知道这些后处处迁就兹梅伊。”维尔斯目光恳切，“她不需要你对她产生同情和怜悯的感情，她也没有把你当做那个孩子的替代品。”
荧点点头：“我明白。兹梅伊喜欢明亮又温暖的存在。”
她看向我的眼神从来都是干净纯粹的，她从不在其他人身上寻找【米洛】的痕迹，她把每个人都看做是独立的个体。
维尔斯的眼睛很美丽，像是澄澈剔透的冰，笼罩着一层薄雾，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兹梅伊不是个聪明的孩子，领悟力差，记忆又不好……她需要细致又耐心的教导，需要很多很多爱……和她做朋友不难，难的是走进她心里。”
“但是又有几个人愿意去等待一个迟钝又笨拙的孩子长大呢？”维尔斯笑起来。
“我愿意。”金发的少女正视他的蓝色眼睛。
“我也愿意。”派蒙热切举手，“派蒙很愿意。”
“是的，你们愿意。而且你们等到了。”维尔斯笑着点头，“友谊是一场双向奔赴，她选择了你们，我也很高兴你们可以坚定的选择她。”
荧说：“和兹梅伊做朋友其实很愉快，她只是不了解人类的生活，但有在努力学习和融入。认识到错误会诚恳道歉，看见惨痛的死亡会伸出援手，她会愿意保护我们做出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即使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认知理解，她也从不强求我理解她，从不毫无底线地迁就我。即使我们在一些事情上的见解不同，但我们依旧是朋友。”
友谊一定要互相迁就才算友谊吗？我们可以在不同的领域绽放不同的光彩，我们有不同的见解但相互尊重，我们是这世界上独立的个体……
兹梅伊从不要求荧和派蒙去理解她的行为。哪怕荧的哥哥空与深渊教团为伍，兹梅伊也只会给空考虑的时间，再做出判决。
荧说：“维尔斯，你应该更自信一些。兹梅伊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被你养得很好，教导得很好。”
兹梅伊天生愚痴——她在孤寂的密闭空间长大，没有同族，没有鲜活的生命，她的语言中枢系统发育不完全，她的大脑……其实是有缺陷的。
所以她学什么都很慢，她很迟钝，很容易一根筋地执拗地走到头。她无法接受当时唯一的寄托和依靠的离世，陷入无法自救的绝境，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自我解脱——她选择死亡。
一个孤立无援的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就是自我解脱。
但是作为哥哥的维尔斯找到了她，维尔斯用很多很多很多的爱意浇灌她的成长，教导她明是非，教导她守礼仪，给予她温暖的情感和避风港，给予她精神物质上需要的一切……就像母亲一样。
从此兹梅伊遇到她无法解决的痛苦问题再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自我解脱，而是找到哥哥，希望能从最信赖的兄长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气去解决这个问题。她想到的不会再是“解脱”，而是“解决”。
把一个愚痴的孩子教导到其他人只会觉得她过分乖巧天真的程度……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维尔斯笑起来：“嗯，她是很好的孩子。”
你也是。
所以兹梅伊，你听到了她的答案，还会害怕吗？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漆黑巨兽眨了眨眼睛，羽翼遮蔽天际——外来者荧与派蒙还以为天空就是黑暗的呢。
其实那是祂的羽翼。
祂一直醒着。
“好像……更明亮了一些？”派蒙盯着手里的马卡龙，能更清晰的分辨出马卡龙的粉嫩颜色，“暗之外海也分白天和黑夜吗？”
“谁知道呢？”维尔斯摊手，“兹梅伊那边应该已经融合结束了，要去见见她吗？说不定会大吃一惊呢。”
“兹梅伊和米洛还是一个样子吗？”派蒙飞在维尔斯身边好奇地询问，荧则感受着脚下“土壤”的松软。
这脚感——不太对啊。
维尔斯和荧行走在无边的暗之外海中央，脚下的道路不像是道路，土壤不像是土壤，倒像是……什么无毛动物的皮肤……
荧拒绝细想。
维尔斯回答派蒙的问题：“她以【米洛】的身份行走在世间，面容当然是【米洛】的模样。如今拿回全部的躯体力量，自然是要做回【兹梅伊】了。”模样当然也会不同。
荧问：“所以你也同意兹梅伊和我们在尘世的旅行？”米洛能继续和她们游历了？
维尔斯顿了顿才开口：“不，她要和我一起走。”
“违背了约定，就要付出代价。她选择交付代价回到暗之外海，就是放弃以【米洛】的身份游走世间。但【兹梅伊】没有那样的自由。”
“【兹梅伊】的出世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她和……深渊的联系，会为她招致灾祸。”
这也是维尔斯当年硬要带她离开雪域，在无神注视的暗之外海修养的理由。
如果不是【空间】力量遮蔽兹梅伊的身躯和气息，蒙蔽了天理的视线……不然兹梅伊刚离开暗之外海，天理的维系者就会毫不留情地降下寒天之钉肃清。
寒天之钉会毁灭一切与深渊牵扯不清的文明和存在。维尔斯深知这一点。
爱一个孩子很容易，照顾一个孩子很难，教育好一个孩子更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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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写信的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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