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比纳西妲想象中更加寂寥
她被小黑龙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对方的小翅膀用力扑棱扑棱,轻轻开口:“要不,我自己走?”
“这边的世界我还没有改造好,你一个人……一个神行走,很快就会被污染。”兹梅伊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太过冒失了,要是纳西妲也被污染,她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
纳西妲不再提想要减轻负担的话了。她好奇的环顾四周,将深渊侵蚀世界的痕迹尽收眼底。
地下以黑,紫,红三种主色调为基底,那些妖冶的巨大紫红色花朵盛开在漆黑暗紫的墙壁,藤蔓,山崖,建筑间。
压抑的空气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但是贴近兹梅伊就不会。
“很难受吗?”兹梅伊发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纳西妲抱去了另一个方向。
于是纳西妲看见了楔入地底的巨大长钉,银白与冰蓝,散发着连神明望之也会后退的滔天寒意。
“那是……寒天之钉?”纳西妲睁大了眼睛。
兹梅伊飞近了一些:“你知道啊。那是天空岛用来遏制深渊蔓延的武器,好像是用什么生物的骨骼做的。”
“相传赤王为花神建造了令时间永驻的绿洲作为安眠地。就是在寒天之钉上面建造的。达马山那片沙漠也因此从不出现涌现的地脉之花。”纳西妲认认真真解释,也惊叹天空岛降下长钉的壮举。
“就是那片永远不会停歇的沙暴场所吗?”兹梅伊见过的,感叹道,“原来如此。寒天之钉上有时间的力量,延缓异变,然后净化,修补大地的裂痕。”
哪怕赔上人类闪耀的文明,赔上祂无比宠爱的人类的性命。
“地下有不少这样的钉子,下面是被毁灭的文明遗迹。残存的也有不少,等看完世界树,我带你去转转?”
“好呀。”纳西妲欣然接受。
掐着时间估摸着纳西妲已经适应了地下的力量环境后,兹梅伊这才加速带他来往世界树那飞。隔老远就能看见树下趴伏的巨大猛兽,靠的越近,越能感受到巨兽身躯的庞大。
纳西妲屏住呼吸。
那头巨兽身量何其庞大,蛰伏在树根旁,谁也不敢小瞧了祂的危险性。漆黑双翼和脊背上是密布的雪白米白骸骨——那都是黑龙吞下的生命。
纳西妲明白,这是一份沉重的信任。
兹梅伊信任她。
“你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纳西妲喃喃开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好了选择,她会帮助兹梅伊隐瞒地底的秘密,帮助兹梅伊去……颠覆天空岛的统治。
兹梅伊没想到只是带纳西妲来了地下就让她猜到了这么多:“你远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不愧是智慧之神。”
“但这份智慧并不能使须弥的民众满意。我也不是他们心怡的神明。”纳西妲说,“有时候我会想,我真的能承担起这份责任吗?”
须弥的人民是那样爱戴大慈树王,以至于无法接受智慧不如树王的自己成为新的草之神。
不被人民需要的神明,真的还是神明吗?
“我并非人类,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你既然是大慈树王的继承者,你有选择继承她意志的自由,也有放弃神位的自由。”兹梅伊将她带到自己的本体身下——巨兽打开翅膀,又收拢羽翼庇护她们。
“世人多认为神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在我看来,神对应着必须承担的责任。”年幼的神明脚踩那些深紫色的花叶,看向围绕着树根打转的小黑龙,“我应当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但我不确定我是否……做得好。”
“……”兹梅伊对着树根敲敲打打,本体端坐在一旁,眼神睥睨她的举动。
当时本体在地下正要一口咬断树根,被她紧急叫停了,到现在还不高兴。
“你还没做就自我怀疑了?”兹梅伊头也不回地打断纳西妲的哀伤,“等你亲政之后你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空想无用。”
“……亲政?”她还有亲政的机会?
“你不想亲政?我觉得神应该有点追求。你不会想被人关在那里一辈子直到死去吧?”
纳西妲吓得直摇头。
“愚人众在须弥的行动严格来说不是秘密,那位【博士】自己的打算很多,但总体不会与冰神的意志相违背。对他来说,把控须弥的政治高层以此来为至冬牟利,显然是不错的结果。他们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但对你亲政这件事,多少是不乐意见到的。”兹梅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纳西妲过来,尾巴一扭,回头一看,发现小孩窝在本体松软蓬松的胸脯里安逸得很。
兹梅伊:“……”
兹梅伊:“维尔斯虽然嘴上说不会过多插手愚人众执行官的事情,但是背地里做的事不少。他不喜欢至冬的手伸的太远,所以他应当是乐于看见你亲政的。必要时,你可以直接同他做交易。”
纳西妲点头,把这些话都记在脑子里:“我感受到了禁忌知识对世界树的侵蚀,幸好祂帮我阻隔了禁忌知识对我的反扑。兹梅伊,你想好了吗?决定好了就做吧,我来承担。”
兹梅伊的想法是可行的。树根已然腐朽发烂无力回天,为何执着于救树?推倒它,灭杀病毒,重新种下一棵树,确保感染树的病毒不会传染给森林的其他树木,这才是正道。
大慈树王没放弃树木的自救,但她选择让世界彻底遗忘“大慈树王”。
为何要遗忘?功绩应当被铭记,过错应当被弥补。
纳西妲仰头注视那棵和梦中截然不同的,被侵蚀的巨树。
她说:“我不想她被世界遗忘,森林会记住一切,她的伟大,她的功绩,她的智慧她的取舍,她的牺牲,都应该被世界记住。”
她说:“我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像她那样伟大的,受人爱戴的神明。我会努力去做,去完成子民对神明的期盼。”
她说:“兹梅伊,你愿意帮助我吗?”帮助我亲政,帮助我登上神座,帮助我成为伟大的神明。
蹲在树根上的小黑龙歪着脑袋看向神明:“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了。”
咬断腐朽的树根,吸食污浊的力量,即使作呕,即使哀嚎,即使痛苦,也不要将陈疴遗留于世。
遍及万民的应当是福泽恩惠,而非苦楚磨难。
巨兽咬断树根,推倒了世界树。世界之外的力量化作漆黑的妖风与污泥裹挟着地下世界的一切。那些历史,那些回忆如同散碎的星辰,没入污泥难寻光彩。
纳西妲小小的,险些被狂风裹挟离去。她顶着飓风恐怖的吸力,在巨兽羽翼的遮掩下一步步走到蹲坐的小黑龙身边。黑龙蹲守在那里,镇压着蠢蠢欲动的深渊力量可能掀起的反扑。
龙说:“纳西妲,你要适应这样的污浊,适应这样的力量。”
龙将血肉浇灌在新生的枝丫之上。
神明说:“我明白。我会做到,我能做到。我不会被它污染。”致使她臣民痛苦哀嚎的不洁污秽,不会再有反扑的机会。
她一直明白,禁忌知识是毒药,深渊是传染源。她没有办法确保自己永远不会直面深渊,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会被深渊污染。只要身为世界树的自己不倒,连接世界树的人民精神就不会被侵蚀。
“忍受这份力量,理解它,然后驱使它。”
苍白的手搭在幼童身形神明的肩上,长长的,漆黑而又冰凉的发丝贴着纳西妲的脸颊。纳西妲恍惚间,错以为自己被冰凉的湖水轻柔的吻过面颊。
她回头,看见了另一个“维尔斯”。
“这种程度的痛还可以忍受吗?”
神明哆嗦着点头:“可以的,我可以的。”
这是一次实验,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这个世界并不安宁,与其千日活在深渊降临的恐惧中,不如去适应它的力量,为自己为大家某得生机。
没有谁能在见识过地下世界暗流涌动后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深渊不会来到地上”这样的蠢话。何况有一股势力一直在尝试让深渊重新降临,淹没神座……
人形的兹梅伊看着站在世界树曾经占据的位置中心的小树苗,敛目垂眸:“我的同族阿佩普,昔日绿洲的主宰,她受到比这痛苦百倍的折磨百余年,她无比憎恨神明的统治,却无可奈何。”
“草之龙阿佩普吗?”吸收了世界树记忆的纳西妲大口喘息,“我知道她和赤王阿赫玛尔做过交易,深受禁忌知识侵蚀的痛苦。”
“与你和大慈树王感受过的痛苦相比,她体内的禁忌知识更加纯粹,是未被驯服的野性占据主导。”兹梅伊望向远方,“我看过她,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未来你们必定见面,希望你不要劝解她。”
“为什呢?”纳西妲不理解兹梅伊的意思。
“仇恨和痛苦不是时间和语言能够化解的,她憎恨神明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我们都没有资格劝她想开点,或者是放下仇恨。”兹梅伊抬手抚上胸膛,“我们所背负的,是神无法理解的。她不需要怜悯与解救,血债唯有血偿,才能让逝者不再哀哭。”
她要咬破天理的喉咙,以血祭奠她死去的同胞亲族。
这是阿佩普对她的寄托与要求,她会做到,她必须做到。
我再也不会不自量力说保证日更直到正文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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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你会梦到我吗(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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