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怜月是收到了唐二老爷即将出殡的消息,才改变了直接返回天启城的主意。
可当他踏入唐家堡的大门时,迎接他的既不是和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大师兄唐灵皇,也不是自己唯一的小徒弟唐莲,而是辈分比他更高的两位师叔——唐福禄和唐天禄。
“怜月回来了?”唐福禄搓着手,笑盈盈地拍了拍唐怜月的肩膀。
“师叔。”唐怜月拱手还礼。
纵然是威名远播的玄武使,唐怜月仍记得自己唐门弟子的身份,对门中长辈恭敬有加。
唐天禄绕着唐怜月走了一圈,抚须道:“许久未见了,怜月比当初离开唐门的时候,成熟了不少啊。”
唐怜月道:“大师兄在哪里?”
唐福禄和唐天禄对望一眼,唐福禄道:“副门主在怜月阁。”
“我去见他。”唐怜月拔腿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少年声——
“师父!”
唐怜月回头,眼神难得温柔,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唤出了他的名字:“唐莲。”
彼时的唐莲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眼里满是欣喜,“师父,你终于回来啦!”
原本师徒相见,应当高兴才是,但唐怜月想起唐二老爷,眼神黯淡了几分。
“师父,你见到徒儿不高兴吗?”唐莲困惑地看着唐怜月。
唐怜月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过两日便是唐二老爷的葬礼……”
“葬礼?”唐莲若有所思,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唐天禄连忙走了过来,一手揽住唐莲的肩,责怪道:“唐莲啊,你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吧。别一见到师父就以为可以偷懒,走走走,跟我做功课去。你师父还要去见副门主呢。”
听说唐怜月要去见唐灵皇,唐莲也不好久留,只能边走边和唐怜月说:“那师父,等你见完副门主,徒儿再去找您!”
唐怜月点了点头,往怜月阁方向走去,唐福禄跟在后面。
“师叔,”人还没到怜月阁,唐怜月突然转过身来,对唐福禄说,“我自己一人去找师兄便可。”
唐福禄笑眯眯地说:“不妨事不妨事,我也正好要去找副门主呢。”
可是当两人抵达怜月阁二楼时,里面空无一人。
“大师兄呢?”唐怜月刚回头,便发现门窗已全部关闭,而唐福禄挡在了大门前。
“师叔这是何意?”唐怜月察觉出不对劲。
唐福禄转动着眼珠,道:“怜月啊,万宝楼在哪里,可否告诉师叔啊?”
“师叔要去万宝楼做什么?”唐怜月皱起了眉头。
唐福禄摆摆手,“这你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万宝楼的地址就行了。”
“唐老太爷有令,除了我和大师兄,其余人都不能去万宝楼。”说到此间,唐怜月凝视着唐福禄,“师叔难道不知道这条规矩吗?”
唐福禄哈哈大笑起来,“我自然知道,可今天,我没打算和你讲规矩。”
话音未落,唐福禄手里七八道暗器齐飞,唐怜月侧身闪避,退至怜月阁一角。
“师叔究竟想做什么?”唐怜月沉声问。
唐福禄手里举着一筒暴雨梨花针,一边扫射一边道:“怜月,乖乖告诉师叔万宝楼的地址,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开唐门。”
唐怜月本不愿对唐福禄出手,可见他下手毫不留情,只能一挥手,将砸向他的所有暴雨梨花针统统反弹回去,唐福禄见针头转向对准自己,连忙低头躲避,而那些珍贵的暴雨梨花针,悉数扎进了门柱。
“师叔,你若再不说清楚,休怪我手下无情。”唐怜月刚从怀里掏出一枚暗器,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动弹不得。他侧眼一看,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开始结冰,而这寒气蔓延全身,竟连整间屋子都开始有冰封的迹象。
他突然想到了唐福禄和他刚见面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那么一下。
难道是那个时候?
唐福禄看到唐怜月不得已停在半空的手,哈哈大笑:“冰月天蚕,你可曾听说过?”
冰月天蚕是一种珍奇蛊毒,可将任何活物冰封,而且寒气四溢方圆五丈,已快将整座怜月阁二层都冻成冰窖。
冰渣很快顺着肩膀攀至脖颈,然后一点点朝他的脸上爬去,在唐怜月尚未作出回应之际,冰月天蚕已完全将他陷入休眠状态。
“这么快就用上冰月天蚕了?”唐天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好不容易安抚好兴奋的小唐莲,这才赶来怜月阁和唐福禄汇合。
唐福禄哼了一声,“他若是乖乖听话,告诉我万宝楼的地址,我自然不会催动这蛊虫。可他竟然要对我下狠手,那就怨不得我了。”
唐天禄看了一眼被钉在门柱上的暴雨梨花针,叹了口气:“我看他只是反击了你,还没出自己的暗器,你就这么怕他?”
唐福禄脸一黑,闷声道:“他可是天启四守护之一,年纪轻轻武功却入了逍遥天境,我可不敢托大。”
唐天禄看了一眼已被冰封的唐怜月,道:“他确实是唐门不世出的天才啊。可惜了……”
“可惜他支持的是唐灵皇,注定和我们南辕北辙。”唐福禄接话道。
两人感慨一番,将怜月阁二层大门落了锁,然后双双下到庭院里来。
“我去向尊使复命,你守在这里。”唐天禄对唐福禄道。
唐天禄口中的“尊使”,便是唐门内房掌使唐灵尊——此次唐门内乱的始作俑者。
此刻的他,正在斩魁房的天狱里和一个蒙着铁面口罩的男人说话。
“师兄啊师兄,万万没想到,最后你会栽在我手里吧?”
被铁面口罩蒙住口鼻的男人,正是唐灵皇。
他双手双脚皆被铁链锁住,瘫坐在地上,身体似乎十分虚弱。
但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仿佛要从里面怒出火来。
“唐灵尊,你究竟意欲何为!”
唐灵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的大师兄,道:“事到如今,不是很明显了吗?我——要做唐老太爷。”
“你把唐老太爷怎么了?!”
唐灵尊冷笑一声:“没怎么,你是指望他来救你吗?那你恐怕指望不上了,唐老太爷早已不在唐门了。”
唐灵皇刚想说话,就见到唐福禄走了进来,对唐灵尊耳语了几句。
唐灵尊听完,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大师兄啊大师兄,如今,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你什么意思?”唐灵皇捕捉到了唐灵尊眼神中那抹得逞的笑意。
唐灵尊俯下身来,平视唐灵皇:“你是不是觉得,纵然唐老太爷不在,远在天启城的怜月使,也会过来救你?”
“你们把怜月怎么了?!”
唐灵尊看了一眼唐福禄,唐福禄接话道:“他如今在怜月阁,已成活死人了。”
“唐灵尊!”唐灵皇双拳紧握,似是想挣脱铁链,奈何他身体实在过于虚弱,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谁叫他不乖乖告诉我们万宝楼的地址呢。”唐灵尊慢条斯理地说,“现如今,他也不能来救你了。我的大师兄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万宝楼在哪里,然后我饶你和唐怜月不死,如何?”
唐灵皇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唐灵尊似是被激怒,大袖一拂,转过身去,恨恨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的好师弟?”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唐灵皇嗤笑了一声,道:“若你想以怜月的性命要挟我,这算盘可就打错了。我们兄弟二人曾约定好,无论是谁的性命遭人威胁,我们都不会——受制于人!”
拴住唐灵皇的铁链,再次颤抖起来。
唐灵尊气结,拂袖而去。
唐福禄也欲离开,却被唐灵皇叫住:“福禄师叔——”
像是被这声“师叔”的称呼感动到,唐福禄感慨万千:“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愿意叫我一声师叔。”
“师叔为何会选择站在唐灵尊那边?”
唐福禄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转过身来,看着唐灵皇,道:“尊使许诺过我,有朝一日他当上掌门,我便是内房掌使。”
听到这个理由,唐灵皇先是愣了一会,随即不屑道:“没想到,师叔竟然是看中此等蝇头小利之人?”
唐福禄睁大了眼睛,握紧拳头,“你不明白!我在唐门劳劳碌碌了一辈子,却什么职位都没捞到。而你,不断启用新人,丝毫不把我们这些老一辈放在眼里!你可曾想过,像我,像天禄这样的老人,是多么希望在自己窝囊的一生中,也能绽放出一丝光芒!”
人们对名利的渴望,终究还是超乎了唐灵皇的想象。
见唐灵皇不说话,唐福禄接着道:“你年纪轻轻已经是副门主,自然不会把内房掌使放在眼里。但我不一样,我这辈子就是个普通弟子,好不容易熬成了师叔的辈分,手里却依然一点权力都没有!换做是你,你甘心一辈子就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唐门弟子吗?!”
或许,身在高位,少年得志的唐灵皇,永远也无法理解唐福禄的悲哀。
他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回应唐福禄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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