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渊感觉李火旺近些天来都在躲着自己,比如说吃饭时默不作声地一个人最先吃完然后上楼,还有晚上抱着毛毯去沙发睡,平日里下意识的眼神闪避,白天里大部分时候都出门在外,诸葛渊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种种迹象表明,诸葛渊有些吓着他了。
诸葛渊不免有些后悔,比起儿女情长,李火旺对打打杀杀似乎更擅长点,更何况他跟杨娜才刚刚分手,李火旺还因为这个生了场大病,显然是没么快就能轻易放下的。他其实几度想缓和两人间冻僵的氛围,但李火旺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孙晓琴也懵了,没想到她竟然弄巧成拙,原本两人关系还不错,结果出去一趟直接降到了零下冰点。孙晓琴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单相思的原来不是自家儿子,而是另有其人。
李火旺有些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他感觉心里头乱糟糟的,似乎分不清对诸葛渊的感情。他或许当他是一眼可交心,一笑可付命的挚友,是骗他、欺他、不信他的仇家,是无论生前生后都千百次救他于水火的恩人。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全都堆积到了一起,这些混合起来的情感就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球,无论他怎么理都理不清。
李火旺呼出一口气,踏着月色回家。只是才走到小区门口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妈在四处张望着什么。李火旺皱起眉,快走几步拉住他妈说:“妈,妈,别慌,是我,发生什么了?”
原本六神无主的孙晓琴这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丧着脸说:“火旺,小渊说不想成为你的困扰什么的,我起初也没在意,然后出去了几个小时都没回来,你说怎么办啊这,我们要不要去报警啊?”
“不行,”李火旺心里“咯噔”一声,他推着孙晓琴进屋说:“妈,千万别报警,你先回去,我去把他找回来,你信我,我一定把他找回来,我……”
诸葛渊会去哪呢,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李火旺之前一直以为,诸葛渊是离不开自己的。比起在那个世界里挥斥方遒的大齐说书人,来到现代社会的诸葛渊只认识自己,他觉得对方理所当然地会依附于自己。他竟然忘了,诸葛渊这个人想离开,他是真的哪里也找不到。
“诸葛兄———”李火旺也不管路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路灯将他移动的影子拉得纤长,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迷茫地四处张望着,他不相信诸葛渊会走得很远,对方只是单纯不想见自己。李火旺抬手拢在嘴边,喊:“诸葛兄,你出来啊,我们把话说清楚好吗?我没有觉得困扰,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混乱,我分不清对你的感情,我真的分不清啊。你给我点时间好吗,听话,你出来好不好,让我再见你一面好吗?”
马路上的车甩着尾气呼啸而过,李火旺看着那些来往车辆出神,然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坚定起来,迈开步子就朝马路中心狂奔而去。
“来撞我啊,你们都来撞我啊。”李火旺招着手大喊。
诸葛渊会来救他的,一定会来救他的。李火旺有些魔怔地想。
车轮在路面上滑出白色的车辙,刺耳的急刹声此起彼伏,车主纷纷推开门开始围着李火旺拍照骂街。
“神经病吧。”
“这年头碰瓷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小伙子,你还年轻,有手有脚的,想博流量也不用走这种极端的路子。”
“要不要报警?”
“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
李火旺有些失魂落魄地从警局里出来,突然他眼前一亮,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一个方向。
山羊胡收起自己的折叠凳,哼着小曲刚回到家,正低头掏着钥匙,黑暗中突然蹿出一道身影,吓得他心脏病都要犯了。李火旺用力晃着他,说:“你是不是什么都能算?”
“我…我…”山羊胡哆嗦着嘴皮,半晌,他低头看着自己湿成一片的裤子,两腿一软说:“我不会,我真不会,大仙,饶了我吧,我不敢赚你钱了,那二十块钱我转给你吧,不,我再给你倒贴八十,求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李火旺一把揪起他领子提了起来,说:“你帮我算出来,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还有这部手机,刷个机还能用,我家里还有台游戏机,只要你能帮我算算诸葛渊在哪,这些都是你的,算我求你了。”
山羊胡子叫苦不迭地想,这叫求人吗,这分明是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啊!!!他问:“可有此人的生辰八字?”
李火旺闻言摇了摇头。
山羊胡子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要我算什么,但当着李火旺的面他肯定不敢这么说,便道:“可有此人的照片?我观观此人的面相。”
李火旺轻啧一声,他左右看了看,捡了块石头在地上摩出印子。山羊胡子看着那画得很紧凑的两个眼睛一张嘴的画像,实在不好意思说这画风糙得连个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捋着山羊胡道:“道友,莫慌,莫慌。你只需在家中等上三日,此人便会回来了。”
山羊胡子觑着李火旺的眼神,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两日。”
“一日,”山羊胡子愁眉苦脸地说:“一晚上,一晚上就等来了。”
李火旺点了点头,至少有个盼头,他心里能好受点。
看着这尊大神远去,山羊胡子立马冲进屋收拾行李,准备卷铺盖走人。岂有此理,惹不起小爷我还躲不起吗!?
山羊胡子一出门脚下一滑摔了个底朝天,他看着折返回来的李火旺说:“大仙,您又有何贵干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我?”李火旺问。
山羊胡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道:“老道我对天发誓。”
李火旺看向他身后的行李,皱眉说:“你干嘛呢?”
山羊胡子拍了拍用根麻绳捆在背上的被子,咧开嘴笑着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我准备晒晒被子。”
诸葛渊提着装有酱油的袋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伯母让他去买酱油,还特意嘱咐说这附近的酱油都不好吃,要到十几公里以外的xx店买。
于是诸葛渊刷了辆共享单车,慢慢悠悠地去,慢慢悠悠地回,不知不觉天都黑了。一进屋他就觉得气氛不对,李火旺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然后就定定地盯着自己,眼神像只犯了错委屈巴巴但又害怕责罚的小狗。
诸葛渊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伯母的影子,他又看向沙发上的李火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靠太近,生怕李火旺像之前那样躲开他。
“李兄?”
诸葛渊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难道是中邪了?
气氛正在僵持间,孙晓琴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抱着诸葛渊大喊:“小渊啊,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家火旺有多担心你啊,都快急疯了。”
诸葛渊轻拍着她的背,纳闷地说:“可是伯母,不是你叫我去买……”
“哎呀———”孙晓琴突然提高了声量,说:“你瞧我这记性,就是你这一去就是几个小时,我一下就慌不择言了你说这。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啊,火旺,小渊,你俩也累了一天了,上楼洗洗睡吧。”
被推搡着上楼的诸葛渊觉得很莫名其妙,他今天一天的运动量可能也就骑着单车去打了个酱油,实在称不上累。然后他也不知道李火旺这状态是怎么了,虽然很担心,但他也怕自己过多地接触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就径直去了孙晓琴今天给他收拾出的另一个房间,睡沙发的滋味可不那么美好,诸葛渊觉得与其待在一个屋里两个人都不自在,不如分开更为合适。
李火旺走到一半发现诸葛渊没有跟上来,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顿时眉头一皱,诸葛渊拧开门把手,刚一进屋想要关门,一个人影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他被逼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就要向后仰倒在床上,一只手伸过来扣在他的后脑上,缓冲了一部分力道。
诸葛渊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感受到微凉触感,刚开始只是一阵如蚂蚁爬行般的酥麻感,随着他们逐渐唇齿相依,他感受到不容忽视的灼烈和刺痛,便下意识想按住对方的肩膀将他推开,但李火旺很快死死地桎梏住了他的手,李火旺的齿尖咬破了他的下唇,血腥味漫无边际地蔓延开来,而他们却始终难舍难分,就像缠绕在身上的玫瑰花藤,越是挣扎缠得越紧,被鲜血灌溉的玫瑰是如此妖娆而美丽,却也如此痛楚而缠绵。
诸葛渊皱起眉,他感受到有什么滴落在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就像是自己的眼泪,但他确信自己没有哭,可那眼睛却跟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诸葛渊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但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早知道出门前应该先算上一卦,或许今天真的不宜打酱油。
“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听见。”李火旺哑声说。
“什么?”诸葛渊有些迷茫。
“我没有觉得困扰,我只是有点分不清对你的感情,诸葛兄,你能再给我点时间吗?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不是现在。”李火旺在他耳边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把这当成儿戏,我真的……”
他们没看到的是,那扇虚掩着的门被悄悄关上了。
原本侧耳贴在门上听墙角的孙晓琴叉着腰,笑得乐不可支。
她自己的儿子她能不知道?就是可怜他那宝贝儿子吃点苦头,但为了儿媳妇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一切都是值得的。孙晓琴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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