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孤寂的红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突兀,地龙在他身后像起伏的山峦,他在原地伫立了很久,很久。时间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已经独自一人走过百年孤寂,并且还会一直孑然一身地走下去。这里再怎么也比那空荡荡的白玉京好上很多,但他必须得回去了,他想,至少见上了另一段历史里的诸葛渊,不是他修真出来的幻觉,是真实的,鲜活的,会呼吸,会笑着喊他的诸葛渊。
季灾回到白玉京上,这里空空荡荡的,倒不是没有别的司命,只是季灾觉得他们抢来抢去的很烦,一不留神就把它们都修没了,初时他很迷惘地看着变得分外安静的白玉京,他心念一动,司命们又回来了,又开始新一轮地抢天道大战。果然很烦,季灾一挥手又把它们抹去了,只要他相信它们不存在,它们就不存在,要是有什么事再把它们修回来就是。
季灾在白玉京上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走得很慢,每次都要在一个地方定格很久,眼中的迷惘才终于能消褪些许,然后他终于停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是一个白面小书生的倒影,这小书生的周边此时正围了一圈坐忘道,像是在讲课。讲的都是一些劝人向善的无聊内容,坐忘道们听着听着都要原地打瞌睡,季灾却完全被吸引住了。
他在镜子前盘膝坐下,半晌,他缓缓抬起头,像是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似的,伸出的手轻轻一捏,一柄写有“天生我才”的大字的折扇“啪”地一声在眼前展开,“诸葛渊”从善如流地坐在他身侧。
听到镜子里的诸葛渊喊红中哥哥,季灾若有所思地侧首看向他,“诸葛渊”以扇遮面,道:“李兄莫要为难小生了。”
季灾闻言想了想,执拗地觉得自己并没有为难他,便歪着头在他颈侧撒娇似地蹭了蹭,喃喃道:“诸葛兄……”
“诸葛渊”耳根漫上一抹绯色,他用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道:“哎呀,小生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让这群坐忘道们去撒善意的谎言,实为一箭双雕之举。”
季灾神色落寞下来,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这时候连眼前这面镜子也不香了,伸手就像将它捏碎。“诸葛渊”见状心下一惊,忙截了他的手腕,牵引着放在自己的侧脸边蹭蹭,笑道:“哥哥,捏碎了可就没得看了,这天上白玉京本就无趣得很,就当疼疼小生吧。”
“…嗯。”季灾抬指将他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轻声应道。
虽然这群坐忘道学生十分扫兴,睡得呼噜声此起彼伏,但诸葛渊的兴致依旧很高。哥哥说他不能加入坐忘道,说怕天上那几位打起来,诸葛渊听不太明白,但不妨碍他想些法子让这群坐忘道少折腾出点幺蛾子。
李火旺想诸葛渊的确是个好先生,只可惜教错了学生。让这群坐忘道利用骗术去做好事,怕是太阳要打西边升起,母猪都要上树了。
倏然他皱眉看向坐忘道里一个兢兢业业做笔记的学生,他面无表情走过去坐在他边上,看着他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咋舌道:“骰子老大,你兴致挺高啊。”
骰子嘿嘿一笑,说:“红中啊,这你就不懂了,活到老学到老,更何况大齐说书人的课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李火旺屈指轻叩膝头,他肯定不会相信骰子真的只是单纯来听课的。骰子察觉到他的视线,放下笔说:“数百年前,一柄由心蟠炼成脊骨剑横空出世,传说这柄剑能连接每一段独立的历史,手握它的人能自由穿梭在各个世界中。红中,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不知道,”李火旺面无表情地说:“也不想知道。”
“心素、心浊、心蟠皆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至宝,”骰子道:“多少人寻而不得,与其到时候让他被他人抢了去,不如拿捏在自己手中。红中,你真以为你能留得了他一时,就能留得了他一世?”
“呵,”李火旺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情,低头用笔尖触朱砂道:“骰子老大,我想你不会想尝尝拿着心蟠炼成的脊骨剑的心素的威力吧?”
骰子眯缝起眼,说:“红中,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是吗?”李火旺支颌想了想,说:“你说是就是吧。”
李火旺将写好的字条折叠好,一言不发地将它交到骰子手上,说:“不过,骰子老大,我劝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
李火旺站起身,看着四周睡得四仰八叉的坐忘道,拍了拍手说:“下课!”
方才还呼噜声连天的坐忘道们瞬间清醒了,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喊“红中老大万岁!”“谢红中老大救命之恩!!”“红中老大我要一生追随你!!!”
骰子看着那道红色身影,若有所思的展开手上的字条,接着便面色一黑。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看着那鲜红的大字铺满字条,骰子不怒反笑,诸葛渊疑惑地回头看着那个仰头大笑的怪叔叔,仰头问:“哥哥,我讲课有那么有趣吗?”
李火旺心想,有不有趣倒是不知道,就是挺催眠的:“是啊,你看后边大笑着的那人,他喜欢得都癫了。”
诸葛渊闻言笑了,他看着李火旺精致的下颌线,突然有种想摘了那铜钱面罩的冲动。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偏偏需要遮掩起来,真是可惜。他牵紧了李火旺的手,仰头张开手,说:“哥哥,抱。”
李火旺低头看向他,两手夹住他腋下一把抱了起来,诸葛渊偏首靠在他怀里,手指沿着铜钱面罩的红线轻轻划过,看着那张铜钱下若隐若现的脸。
“怎么了?”李火旺疑惑地看向他。
“哥哥,小生好像还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子。”诸葛渊闷声说。
“那你看看。”李火旺有时候真不知道诸葛渊的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一张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他还能有很多张脸呢。虽然不理解,但他对诸葛渊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诸葛渊却像如获至宝般,手绕到李火旺脑后,小心翼翼地解了红绳,看着铜钱面罩寸寸滑落,瞳孔逐渐收缩,呼吸也变得微乎其微,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
这张脸比他想象中稚嫩年轻很多,用皓齿朱唇来形容也不为过。诸葛渊很快将面罩戴了回去,李火旺更加不明白了,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吵着要看吗,怎么没看两眼就不看了,自己长得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诸葛渊却搂紧了他的脖颈,小声嘀咕说:“不许别人看。”
“好,”李火旺哄着他说:“不让别人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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