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狐狸,通体雪白,眼尾狭长,此刻它已歪倒在路边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李岁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小声说:“对不起,小狐狸,我应该听爹的话尽早把你放生的,跟着我们实在太危险了。”
“揍他,揍他啊,算了那你亲他,抢东西你都不会。”
“软的不行,你就来硬的啊。你的刑具包呢?当个破司命把自己的家伙事都丢了是吧。”
李岁望向不远处对着流水里倒映出的自己破口大骂的李火旺,心想爹这是又开始发癫了。
倒影里,季灾跟一大团头发扭成一团,李火旺看得眼花缭乱,边指挥边急眼,随后“咻”地一下,一道白光自眼前划过,李火旺下意识就要抬手接住,但那弧线实在太诡奇,正好越过他指尖稳稳当当地没入了白狐身体里。
三清:“喔?”
季灾:“嘶……”
李岁:“唔。”
李火旺:“……季灾!!!”
说真的,哪怕知道季灾就是未来的自己,他此刻也很想上白玉京去把他揍一顿。但眼下他根本顾不上季灾那废物司命,因为那三魂七魄没入狐狸身体里后便开始产生奇异的变化,李火旺看着那狐狸逐渐幻化成一个熟悉的人形,眼睛蓦地红了,他脱下红色道袍披在对方不着寸缕的身上,然后扶着他的肩膀道:“诸葛兄,你还认得我吗?”
诸葛渊愣怔地看着他,像是还没习惯这具新生的身体,良久,他头顶上毛茸茸的狐耳才动了动,缓缓道:“李兄。”
李火旺翘起的嘴角在下一秒就僵住了,他垂眼看向诸葛渊无意识地缠绕在自己腿上狐狸尾巴,又看向他头顶的一对狐狸耳朵,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季灾,你别装死,给我滚出来!”李火旺对着水面大喊。
然而季灾本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处事态度,早就把镜子踩碎了,与世隔绝地一头埋进铺天盖地的头发丝里。
李火旺一路驱着马车,隔着车帘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车厢,好消息是,诸葛渊复活了,坏消息是,诸葛渊变成了长着一对狐狸耳朵和一根狐狸尾巴的半兽人,李火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诸葛渊坐在一路颠簸的那车里,跟对着他亮起星星眼的李岁面面相觑。
“渊哥哥,你的尾巴和耳朵好酷呀,感觉比我的触手还酷!”李岁说着撩起自己的下摆,一大团触手在裙下蠕动。
诸葛渊浅笑了笑,替她拉下裙摆道:“好了好了,哥哥知道了。下次可别随便给人看了,会把人吓死的。”
其实长着兽耳兽尾这件事本身对诸葛渊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打小就跟邪祟们最为亲近,比这更奇怪的多了去了。况且平日里只要把狐狸耳朵藏进书生帽里,狐狸尾巴藏进衣服下摆里,看上去就跟常人无异。唯一让他烦恼的是,只要一靠近李火旺,他的尾巴就会不由自主地缠上他的小腿,像是在明晃晃地宣示自己的主权,这个荒诞的念头把诸葛渊自己都吓了一跳。
生而为人,诸葛渊可不敢说自己毫无私欲,人人都有**,如若没有,那岂非不做人了。只是君子最重克己复礼,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故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克己、禁欲一流的。所以当李火旺不知第几次看向缠紧在腿上的狐狸尾巴后,他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让诸葛渊难堪,只是诸葛渊率先绷不住了,推着李火旺往门外走,然后反手把门一关,道:“李兄,小生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李火旺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拍着门道:“诸葛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好不容易把你复活,现在连面都不能见了!?”
在树荫下啃西瓜的狗娃见了,跟一旁的杨小孩道:“你别说,李师兄这活像是被老婆嫌弃赶出门的怨夫。”
李火旺阴嗖嗖地瞪过去一眼,狗娃哆嗦了一下,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埋头啃西瓜不发一言了。
李火旺苦思冥想了几天,愣是想不通为何诸葛渊不想见自己了。就狐狸尾巴会缠上自己这个事,他本人虽然觉得奇怪,倒是没那么反感。他一个直男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诸葛渊反应会这么大。更绝的是诸葛渊对其他人都好好的,唯独对自己避而不见,他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在失眠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以后,白灵淼捧着绣好的荷包进了李火旺的屋,看见李火旺眼底浓重的黑眼圈不免担忧道:“李师兄,这荷包里头有些用来安神的香料,希望可以帮到你。”
见李火旺没什么反应,白灵淼在原地踌躇了下,随后道:“李师兄,我想我知道诸葛渊不见你的原因。”
李火旺机械式地转过头看向她。
“或许是那狐狸尾巴泄露了些他本人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情愫也说不定呢。”白灵淼道。
李火旺眼睛一亮,数日来苦思冥想却想不出来的症结如今却阔然开朗。
“淼淼,谢谢你。”李火旺接过荷包道。
诸葛渊弯着身子伏案在宣纸上描摹着什么,那是一副惟妙惟肖的画像,画面上的人穿着一身红色道袍,戴着铜钱面罩,掀开帘子正欲从画面中走出来。不过只有诸葛渊本人知道,这是他在杏岛见到李火旺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还有闲情逸致下棋,他还笑说对方是臭棋篓子,哪里想得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烛火在窗纸上的剪影剧烈摇晃起来,诸葛渊疑惑抬眼,却发现原本明亮的屋内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诧异地朝前伸出手,摸到一张脸,他仔细地从眉宇摸到下颌———那人也安安静静地任他上下其手,他的脑子里大概勾勒出一个轮廓,道:“李兄,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吗,那像现在这样就不算是见面了。”李火旺说着摸向不知何时缠绕在自己腰间的狐狸尾巴,半晌,他轻笑道:“诸葛兄,你真是口嫌体正直第一人啊……”
那笑声轻得如一块激起涟漪的小石子,让诸葛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懊恼地想要将狐狸尾巴收回来,却发现一只布满薄茧的手擅自从他尾尖摸向尾椎,诸葛渊身体一颤就要后退,李火旺却紧跟着欺身压近。
他手掌撑在诸葛渊身侧,借着倾泻下来的月光他看见纸上墨迹未干的画像,他凑近狐狸耳朵,在那狐耳尖上咬下一口,留下深深的牙印,赌气道:“我说你这些天对我避而不见,自己一个人藏在屋里干嘛呢,原来是在画我啊。我本人分明就在眼前,你偏偏要看这纸片人做甚。”
“李兄……”
那狐狸尾巴缠着李火旺的腰身将两人的距离缩短,近到诸葛渊能清晰闻到李火旺身上红色道袍的血腥味。两人额头相抵,缱绻得如一幅聊斋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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