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发型,要不要烫?”诸葛渊卷起棉麻盘扣衬衣的袖口,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空气里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蓝色围布下李火旺捂着腹部的血手隐隐发颤,他的视线时不时望向店外,诸葛渊轻柔地扳正了他的脑袋,道:“可以不要乱动吗?”
“就……随便洗洗吧。”李火旺眨巴着眼道。
诸葛渊挤了点清新柠檬味的洗发液在手上,另一只手挤压着一个装了水的小瓶子,将洗发液涂上李火旺头顶的同时,轻轻挤压瓶身,跟水混合在一起的洗发液冒出成团泡沫,诸葛渊的五指在发丝间揉搓按压。
“放松。”诸葛渊轻声说。
诸葛渊的手法实际上是极好的,连耳背耳廓这种地方也会照顾到,李火旺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店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娃啊,道爷我以为你上哪去了,原来跑这来了。玩累了吧?玩累了就跟道爷回家。”那是个高颅顶、缺了几颗大门牙的老道,他手底下还有一帮天缺地残的徒弟,道上认识他的都唤他丹阳子。
原本昏昏欲睡的李火旺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诸葛渊轻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回道:“本店快要打烊了,想理发就请明天再来吧。现在能先不要打扰小生给顾客理发吗?”
丹阳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一脚踹飞了店里的一把椅子,砸在墙上粘着的镜面上,道:“娃啊,别闹,跟师傅走吧?”
李火旺咬紧牙,正要起身,却被诸葛渊稳稳地按在椅上,他诧异地看着四分五裂的镜面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诸葛渊,这人长得很清秀,一头长发被一根簪子松垮地别在身后,嘴角总是噙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眼看丹阳子骨瘦如柴的手就要伸向李火旺,诸葛渊胳膊一屈,直接一肘撞向他面门。丹阳子捂着流血的鼻子连连后退,颤着手指着诸葛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徒儿们,把他胳膊给道爷我卸了!”
“你这头发看上去很久没剪了,容易遮眼,不打算剪剪吗?”诸葛渊手捧着这头及肩的乌发问。
“那剪一下吧……”李火旺这时候只是觉得懵,虽然情况紧急,但他还是下意识先回答了诸葛渊的问题。
“好。”
诸葛渊拿起一把剪刀,反手扎进冲上来的一人颈动脉里,随后略一歪头,躲过飞溅的血渍,他不紧不慢地用清水将剪刀上的血冲刷干净,随后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剪着那头湿发。
“怎么样?”诸葛渊扳正了李火旺的脑袋,抬头看向镜面道。
“小心!”李火旺看着镜子里诸葛渊身后的唐刀,诸葛渊却是眼都不眨,一脚踹在身后人的膝盖上,伴随着骨头错位的声音,他抬手接住那柄刀,反光的刀身上倒映出他清秀的眉眼。
“还满意吗?”诸葛渊问。
李火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慢半拍地点了点头。诸葛渊放下唐刀,又从一旁拿出吹风机,热风好似吹消了些李火旺方才被吓出的冷汗,只是在他眼角余光瞥见丹阳子从身后拿出的一把枪时,他面色一变,将身上盖着的围布猛地一掀盖在诸葛渊身上,一手按住他的头就朝地面趴伏下去。
子弹在柜门、镜面、墙壁上四下反弹,李火旺听到身下的诸葛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低下头,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靠得实在太近了,简直到一偏头就能蹭到对方唇瓣的程度。
“这年头怎么理个发也这么难。”李火旺听见诸葛渊小声嘀咕说。
李火旺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剪头发!
“我数三二一,就跟着我一起跑出去,明白吗?”李火旺压低声音道。
“三。”
“二。”
“一。”
“跑!”
李火旺拽起那袖口下白皙的手腕就冲出店门,在七弯八绕的巷子里发疯似地狂奔起来,身后的脚步声和枪声不绝于耳,李火旺掀倒了一排晾衣架,随后左右四顾,一步攀上墙头,反手便将诸葛渊也拉了上来,子弹射在他手边,他抱着诸葛渊一个翻身从墙上下来。
“这样下去不行,得把他们的枪抢了。”李火旺目光森冷道。
“诸葛渊,道爷我劝你把李火旺交出来,我一高兴,兴许还能留你个全尸。你知道我找这娃废了多大工夫吗?道爷的人你也敢抢,有几条命够你霍霍的。”丹阳子沙哑的嗓音在巷子口回荡。
李火旺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诸葛渊,却发现他在笑,很浅,很淡,像墨迹干涸的山水图,却足以让人见之不忘。
“你笑什么?”李火旺疑惑道。
“笑他糊涂,”诸葛渊道:“他手底下那帮人,可无一人能比得上你。他拾了块美玉,却这样作践,实在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李火旺不由笑了,道:“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块美玉,没准我只是块磨刀的石头呢。”
“那磨的也必定是世间最锋利的刀。”诸葛渊道。
“哈哈,娃啊,被我找着了吧。”
李火旺看向头顶,只见丹阳子倒挂着大半个身子,流着哈濑子吊在半空中。
“娃儿,把这碍事的诸葛渊给我杀了,你逃跑这事道爷我就既往不咎了。”丹阳子从墙上一个后空翻跳了下来,背着手道。
看着四面八方像丧尸一样围上来的弟兄,李火旺眸色一沉,道:“诸葛渊……诸葛兄,待会打起来你就跑,不用管我。”
“李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朋友有难,岂有苟且偷生之理。”诸葛渊跟他背靠着背,面对敌众我寡的局势丝毫不惧。
李火旺实在猜不透诸葛渊这个人,才这么短时间就把自己当成能够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了。在他以往遇到过的人里,人与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有关系都最后都逃不过同舟共济,同床共枕,同床异梦,同室操戈这十六个大字,再深信不疑的人到最后都会因为利益而背叛,但诸葛渊却不一样,他想,诸葛渊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李火旺一勾腿翻身将膝盖顶在一人肩上,随后手按着他脑袋一百八十度一扭,那颗头颅硬生生张大了眼睛看向李火旺,随后径直倒了下去。李火旺抽出他腰间的枪,十步之外枪快,十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诸葛渊却是招招致命,专挑眼睛,喉结,□□等部位下手,那根根修长的手指此刻就像收割性命的镰刀,眨眼间身边便躺倒数十人。这时他看向乱战之外一道刺目的白光,几乎条件反射性地拉了一旁身旁的人挡在身前,那子弹穿体而过,嵌进诸葛渊身后的墙上。
“师……师傅……”
“娃啊,你安息吧。你为师傅去死,师傅给你报仇啦。”丹阳子咧开嘴大笑着,拿着枪敌我不分地扫射。
突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一柄带血的唐刀自他身后穿体而过,他机械式地回过头,看到李火旺那双嗜血的眼。
“你个大逆不道的逆子!”丹阳子暴怒间反手一枪抵在他腰间,眼皮都不眨地就是一枪,但随后他就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冒着黑烟的枪口,缓缓仰后栽倒下去。
“李兄!”
眼看李火旺身形摇摇欲坠,诸葛渊忙上前抱住他。
“没事,没事,他没子弹了。”李火旺轻拍着诸葛渊的后背安抚道。
踩着血色脚印,诸葛渊将李火旺扶进理发店,随后又找出医药箱找出绷带和酒精给他包扎。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诸葛渊问。
李火旺看了看被砸得乱七八糟的理发店,一时失语,试探道:“诸葛兄这里还收学徒吗。我给你打工,就当赔给你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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