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雨道:“妾追上一头牡鹿,射出一箭,谁知臻王突然从前面的密林里冲出来,刚好吃了这一箭,还把鹿吓跑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怪臻王误了她射猎。
卫暄压着脾气,指着一个禁卫问:“你来说说。”
那个禁卫的说法跟赵芷雨的基本一致。
然后卫暄又问了臻王的侍卫,臻王的侍卫却说成是臻王追猎物,突然被赵芷雨袭击。
卫暄大怒:“你们就是这样保护主子的!”
不仅保护不力,还乱指刺客。
赵芷雨脑子是有问题,但她说是意外,那便是意外。
他虽盘问了两边的侍卫以示公正,但其实在一开始听到她的回答后,他在心里就已经相信了她。
于是,臻王侍卫各杖五十。
事情当然不会这样轻易结束,庆王谨记着臻王的叮嘱,上前问:“皇兄,罪魁祸首要怎么处罚?”
卫暄瞥他一眼:“你有何提议?”
庆王道:“九哥如何受伤,伤他的人也该受同样的惩罚。”
听他这么说,莫非是要对着赵芷雨的屁股也射上一箭?
赵以城和赵以捷慌忙道:“微臣愿代替娘娘受罚!”
卫暄也想放过赵芷雨一马,有人愿意替罚,堵住两个弟弟的嘴,那就最好不过。
“好,你们两个,每人军杖五十,罚一个月俸禄。”
“谢陛下!”
赵芷雨急道:“陛下……”
“闭嘴!”卫暄打住了她,不让她求情,然后一眼扫到赵以令,“你怎么在这里?”
赵以令道:“微臣见臻王侍卫向娘娘拔刀,怕他们伤到娘娘,故而前来保护。”
卫暄问禁军统领:“赵四郎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当值的?”
禁军统领道:“回陛下,微臣派赵四郎守营,他不该在此。”
庆王在旁边一听,立即煽风点火:“哟,那也是赵家子弟?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禁军统领道:“初犯者军杖六十。”
赵芷雨担心卫暄下令杖责赵以令,刚想开口,她的大哥却道:“陛下,微臣以为,赵四郎不仅擅离职守,而且没能让箭避开臻王,致使臻王受伤,娘娘受惊,只杖六十未免太轻,应当再加四十!”
赵芷雨:“……”
赵以令:“……”
卫暄:“……”
众人:“……”
没能阻止离弦之箭伤人,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赵以城是故意给他四弟加重刑罚的吧?
除了赵以捷觉得大哥干得漂亮,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庆王眨了眨眼睛,又道:“依冀安侯的说法,杖一百会不会也太少了,要不杖二百?”
没想到赵以城不仅不反对,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提出了更为可行的方案:“陛下仁厚,微臣恳请陛下先杖他一百,等他伤好了,再罚余下的一百。”
众人:“……”
堂堂冀安侯,竟然为自己的弟弟想出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骚了!
赵以令知道自己被大哥盯上了,这回是跑不掉的,只能默默等候发落。
赵芷雨忍不住喊:“陛下不要!”
卫暄不想再喊闭嘴,只道:“来人,送赵修媛回行宫。”
赵芷雨被迫无奈回了行宫,并且被告知接下来的几天,她不能再加入围猎了。
最终赵四郎只被杖责一百,赵以城表示,有那么一点失望。
他和二弟也在当日领了罚,五十杖下来,本来他以为要被人抬着见皇帝了,没想到行刑的人下手挺轻的,杖刑结束后,他们两个还能让人搀着走路。
不用想也知道,下手轻是卫暄吩咐的。
来到卫暄面前,他们跪下谢了恩。
卫暄没有安抚他们,而是提起臻王的伤势。
“箭已经拔出来,伤口绽开,血流了不少,臻王晕过去了。”
其实臻王喝了麻药汤,减轻了不少痛感,他是纯粹的肉多身娇胆子小,自己吓晕自己的。
但卫暄故意模糊事实,说得就像臻王是伤得太重,痛晕过去似的。
加上他语气淡淡,面上不露声色,样子很能唬人。
赵以城担心卫暄回宫后再度怪罪赵芷雨,倾身伏地道:“陛下,微臣深知作为臣子,不该过问宫闱之事,可微臣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微臣远在漠北,时常牵挂,只要她能平安快乐,微臣心亦足矣。
“娘娘出身武将世家,自小在一堆粗野武人中成长,性情淳朴耿直,行事又不拘小节,怕是难以适应宫中规矩,时常犯错,触怒龙颜。
“故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念在赵家三代男儿镇守边关、誓死抗敌,请陛下宽恕娘娘,免其身心受苦。倘使非降罪不可,请将罪降到微臣身上,让微臣代其受罚。”
卫暄道:“不管什么罪,你都愿意代替受罚?”
赵以城道:“是。微臣了解娘娘的品性,她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因而微臣敢如此担保。”
卫暄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以捷也跟着伏在地上:“皇恩浩荡,赵家男儿勇武杀敌,不为名利不为权势,只为国为君为百姓为家人,遮风挡雨,守这太平盛世。请陛下您体恤,了却臣等牵挂,赵家子弟必定前赴后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决不负圣恩!”
他们伏在地上,卫暄也没叫他们起来。
许久,皇帝才一字字地道:“赵家三代忠良,朕又岂会忘记?你们在漠北守卫大祁,难道朕就只会坐享江山,目空一切,却亏待你们的亲人?”
赵以城和赵以捷马上喊道:“微臣绝无此意!”
卫暄又道:“你们爱惜家人,朕也一样。赵修媛已是朕的嫔妃,就是朕的家人,而你们既是她的亲人,便也一样是朕的家人了。”
赵以城和赵以捷心头一震:“微臣惶恐。”
“你们为大祁收复漠北,朕很欣慰,”卫暄道,“可北狄仍在塞外虎视眈眈,伺机侵扰。朕长忧北方之地再度为敌军所破,忧北方百姓再度因战事受难,漠北不稳,大祁不昌,家国何安,亲人何乐?”
赵以城道:“微臣的热血丹心都赋予大祁,生死不渝,必能驱逐北狄,保漠北安定!”
“可朕要的不止这些,朕还想攻下他们的王廷,将瀚海纳入大祁版图,使北狄再无良草养兵,再无实力进犯;
“朕要让大祁威震北方,让各族部落俯首称臣,让大祁百姓安稳地生活在漠北屏障的保护下。赵将军,你能做到吗?”卫暄眼中仿佛有如虹利剑。
赵以城只觉热血沸腾:“臣定能助陛下实现宏图,不负圣望!”
“好,传诏!”卫暄的语气顿时变得无上威严,“赵家众将赤胆忠心,英勇作战,保国安民,赐冀安侯霄阳剑,封冀安侯夫人为二品诰命;封赵二郎为武安将军,助冀安侯用兵。朕命尔等领兵攻下北狄王廷,将敌军逐出瀚海,十日后出发,不破不还!”
赵氏兄弟叩首:“臣领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敕旨颁下,卫暄又送上最好的药膏,恩准他们两天后回府上休息,见见家里人,最后还问他们有没有其他要求。
赵以城道:“微臣再无其他所求,只是微臣即将远赴漠北,若修媛娘娘再度闯祸,陛下又等不及微臣回来领罚,大可以先罚赵四郎,可笞可杖,不必留情。”
卫暄:“……”
冀安侯到底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竟要如此迫害自己的弟弟?
-------------------------------------
赵芷雨不能加入围猎,只好收心,转而教郦充容骑马。
她给郦充容挑了一匹雪花骢,毛色雪白,只有鬃毛和尾巴是墨青色的。
“这种马最衬你了。”赵芷雨道。
“为什么?”郦充容问。
“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就是一匹雪花骢。”
郦充容聪明地没有问下去。
在骑马这事上,赵芷雨算是个不错的师父。
她先给郦充容细说马的习性,教她如何跟马互动,如何牵着马走,循序渐进,等人和马都热身得差不多了,才教她上马和起步。
郦充容虽然从小养在朱门深闺,但她对马儿似乎有种天生的亲和力,那匹雪花骢很愿意听她的指令。
而且她很聪明,身体也协调,赵芷雨说的很多要领,一点她就明白。
没过多久,她就学会骑马慢步了。
同为后宫嫔妃,即便互称姐妹,警惕和戒心是不能没有的。
郦充容在宫中生活了几年,既不结盟,也不跟任何人交心,一直给人一种礼貌却不易接近、平和却不可冒犯的感觉。
她也一直保持淡然的心境,努力适应后宫生活对自己的束缚。
可如今骑在马背上,感受着马儿温暖的皮毛和律动的肌肉所传来的活力,享受着变得开阔的视野和迎面袭来的春风,体会着赵芷雨的善意以及与坐骑互动的奇妙,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没有顾虑的,非常快乐。
两个人有说有笑,相处得十分融洽。
卫暄远远看着这画面,不禁惊讶。
因臻王被赵芷雨一箭射中屁股,他就认定赵芷雨是个闯祸的苗子,一听说她要教郦充容骑马,他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各种郦充容被祸害的场景。
没想到,他特意前来阻止悲剧发生,却看见如此和谐的一幕。
她们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开心,完全不像后宫女子。
看来这赵氏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该认真的时候,她还是很靠谱的。
卫暄这样想着,忽然就笑了。
她本来就很靠谱,当他病得难受的时候,就是她毫无怨言地守在自己身边,熬着漫长的夜晚,将自己照顾得妥妥贴贴。
他身为帝王,只要下令,前来照顾他的人何止千千万。
可是,围着他转的人有多少个是出自真心,能做到她那种程度?
在这宫里,在这世上,怕是没有谁照顾他能比她照顾得更好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