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昕忍住没笑出声:“小嫂子可知道,七月七不仅是女子乞巧的日子,也是读书人拜魁星的日子,今晚魁星楼会聚集很多文采飞扬的青年才俊,吸引不少小娘子围观。既然小嫂子喜欢看美男,何不趁此机会去观赏一番?”
赵芷雨最喜欢的就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款,当即有些动心,不由得看向卫暄,想征求他的许可。
可卫暄黑了脸:“不允。”
后宫嫔妃想看美男,就是异想天开,赵芷雨自知贪心,连忙低头吃饭。
卫昕笑嘻嘻地道:“其实去魁星楼也没什么好看的,试问天下男子,有谁能比得上兄长?况且今晚正是观星的好时候,若在瓜棚下看牛郎和织女相会,又能听到他们的悄悄话,便可以得到至死不渝的美满情缘。”
卫暄盯着他:“你是从哪里听的这些?”
卫昕道:“弟弟结交了一些东海来的商人,听了许多那边的习俗和趣闻,那里的女子每逢七月七都这样做。”
“我总是忘了你们到底有多闲,”卫暄沉声道,“你近年来结交了不少人,要当心点,别惹事。玩也要有度,不要被参奏。”
卫昕收起笑脸,正经道:“兄长放心,弟弟有分寸,九哥也一样。”
他们又喝了点酒,卫昕便识相地告辞了。
随后卫暄带赵芷雨离开酒肆,又问她想去哪里。
赵芷雨道:“除了有点想去魁星楼看美男,没有其他了。”
卫暄剜了她一眼,赵芷雨又道:“但庆王说得没错,还是八郎最好看。”
要不是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卫暄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哄好。
他原以为她会趁此机会想回冀安侯府看看,可问了她那么多次,她都没有提起这个,他也是没有想明白。
按理她应该是很想家,很想见见她的父亲和哥哥的。
不过出于一种道不明的私心,他没有提醒她。
“你想不想跟我去一趟瑾王府?”他问。
“瑾王府?”这个名字让赵芷雨觉得有些耳熟,她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八郎以前的府邸?”
卫暄点点头:“怎样?想去看看吗?”
赵芷雨对他以前住的地方也很感兴趣,当即应下。
瑾王府是卫暄十四岁出宫后住的府邸。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月下吟诗,花间抚琴,过着最闲适最惬意的日子。
他很怀念那样的生活,故而一直留着它,偶尔回来看看。
留用的奴仆知道皇帝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不敢掉以轻心,将府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井然有序,随时可以住下。
作为曾经的王府,这里的规模和布置远不及玄央宫,但一花一木、一砖一瓦,穿庭转径,皆是雅致。
转过游廊曲栏,便是庭院。
庭院水缸里的水莲刚好绽开,细长的花瓣贴着水面,仿佛美人照水,顾影自怜。
赵芷雨指着它们道:“以后妾按着它们的样子绣,就不会绣出蒸包了。”
卫暄有点急:“可我想看你绣的蒸包。”
赵芷雨感到了无奈:“八郎就像小孩儿。”
府里的人从来没有感受过赵芷雨的威力,当场石化。
等他们清醒过来,赵芷雨已经被卫暄提到了房间里。
“闭门思过。”
卫暄留下这句话,将门一关,人就不见了。
赵芷雨:“……”
还能再幼稚些么?
她没有听到上锁的声音,但既然皇帝要她呆在这里,就算门不上锁,她也不会逃跑。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个书房。
只见书卷满橱,幽兰舒影,案台祥云卷足,屏风仙人入画,七弦琴高挂壁间,雕栊外翠竹临风。
铜炉虽未点香,紫毫亦未沾墨,然书香墨韵已沁满室。
赵芷雨不敢碰那些书画,也不敢坐在案前,见坐榻上有一个围棋盘,便坐在那里玩了一会儿棋子。
她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在棋盘上,正要摆成一朵瘦成芒刺的水莲,卫暄就推门进来了。
闭门思过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她都还没开始进入状态。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干瞪起眼睛。
其实卫暄已经在外面转了十几个来回,觉得处罚时间差不多了。
结果推门一看,她分明没有思过的迹象。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了。
“你想下棋?”他的视线落到棋盘上。
“不是,妾不想下棋,妾从来没有赢过。”
“把棋盘收起来。”
赵芷雨刚想依他的吩咐收起棋子,一个内侍便先她一步把整个棋盘和两个棋罐收走了。
然后,一个长形的螺钿榧木棋盘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
“咱们玩双陆吧。”
卫暄边说边往棋盘上放棋子。
摇铃状的棋子分成两色,白玉子与墨玉子分别十五颗,被他端端正正地放置在棋盘上指定的位置。
另外还有两个水晶雕刻的骰子,握在他的手中。
就在他弄这个的时候,几个内侍围着香炉转了一圈,淡雅甘醇的沉香香气随着轻烟弥漫一室,提神入脾。
赵芷雨看着棋盘道:“妾不会玩这个。”
卫暄道:“我教你,等你学会了,咱们玩上几局,每赢一局,可对输棋者提一个要求,输的人不能拒绝。”
赵芷雨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
卫暄是皇帝,本来无论他叫她做什么,她都不能拒绝,这个赌注有跟没有,对她来说都一样,根本没有差别。
可万一她赢了,她便能对皇帝发号施令了,怎么算她都没亏。
当然,她是不敢对他下什么过分的要求的,但只要有这个机会,她就赚翻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潮澎湃。
“妾学会后,前三局先给妾当试练,三局过后再算输赢,可以吗?”她要给自己争取多点胜算。
卫暄见她难得小聪明了一回,也乐得其成,便同意下来。
因着赌注诱人,赵芷雨学得特别认真,比当初背拳法时还要努力,不一会儿就学会了。
前三局试练,她先是输了两局,而后赢了一局,心想按这个规律,接下来只要玩越过三局,不管她运气再怎么差,脑子再怎么笨,起码能赢上一局吧?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到了真正开局时,赵芷雨就像残了一样,一局接一局地输。
眼看太阳快下山了,她没有赢过一次,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妾不玩了。”她决定及时止损。
“好,今日的棋局到此为止,”卫暄道,“半夏,她输了多少局?”
半夏道:“娘娘输了七局。”
卫暄笑道:“这数字好,今日是七月七,大娘刚好输了七局,非常应景。”
赵芷雨也不懂这哪里应景了,反正就是不开心。
她一脸憋屈,让卫暄心情舒畅。
“大娘输了七局,得接受我七个要求。不过我一时间想不出七个,就先提一个吧。”
赵芷雨抬眼看他,乖乖等待他的指令。
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差点就让他心软。
但是他不会在这个事情上心软的。
他凑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赵芷雨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耳根。
“八郎就是会欺负人。”她小声道。
棋局定了胜负,他们离开书房用了晚膳,随后卫暄带赵芷雨来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葡萄藤缠着竹棚,垂下一串串半熟的葡萄。
赵芷雨随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眉尖随即蹙起。
“酸的。”
卫暄用手指抚平了她的眉头,让人搬来椅子,拉着她坐下。
“芷雨,你喜欢这里吗?”
“还不错。”
“你觉得这里比起玄央宫如何?”
“这里让人舒服些。”
“舒服些?”
“在这里,八郎没那么像天子,应该是更像八郎吧。”
“更像八郎……”
卫暄低声重复着她说的这句话,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将头挨在她的脑袋上。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头顶星河灿烂,如玉带一般悬在夜空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两颗明亮的星辰在天河两岸先后升起,遥遥相望。
“芷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卫暄忽然问。
赵芷雨细听了一会儿:“树叶沙沙响。”
“还有呢?”
“有虫鸣声。”
“除了树叶声和虫鸣声呢?”
“还有狗叫,您的府上没有养狗吧?”
“……没有,应该是外面的。”
“哦。”
卫暄有些不死心。
“还有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了,八郎是希望妾听到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吗?”
卫暄没有说话。
赵芷雨有些沮丧:“可是妾什么都听不到。”
卫暄轻声道:“没事,听不到也没关系。”
听不到那些悄悄话,固然让人有些失望,但他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让她情缘美满,此生快乐,他还是有信心做到这些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只觉指腹和掌心一片沁凉,又握起她的手问,“冷吗?”
赵芷雨点点头:“有点冷。”
卫暄吻了吻她的额头:“咱们回宫吧。”
马车载着他们,晃悠晃悠地离开了瑾王府。
赵芷雨挨在卫暄身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被他轻声唤醒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躺了下来,将他的大腿当作枕头。
“八郎,您的腿麻了吗?”她撑起身子问。
“快麻了,还好已经到了,回屋里睡吧。”他道。
“已经到了?”她后知后觉,这时才知道恋恋不舍。
“到了,前面就是和乐宫,咱们回去休息,以后还有机会出宫玩。”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八郎……陛下……”
卫暄眼眸微动,柔声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八郎。”
赵芷雨听了,心中涟漪荡漾,可她还是摇头:“在宫里,妾还是喊您陛下吧,妾怕喊八郎喊习惯了,在其他人面前改不过来。”
卫暄没有掩盖住眼中失落的神色,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带她下了马车,回了和乐宫。
当晚,他也没有将那个对她不可描述的要求付诸行动。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对方,平静安宁地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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