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怎么办？
首先，在掌心倒出两粒褪黑素吃下。
然后，拉上窗帘，细细检查有没有没有缝隙，确保不会漏光。
最后，带上真丝眼罩，放上一首安眠曲，平稳的躺到床上。
吸气，呼吸，吸气……
关注自己的呼吸，放平心情，放松每一块肌肉，缓慢而富有节奏的呼吸。
“啪！”按照视频中教授的做法，孟卿芸连续深呼吸不知多少次后，忽然一把扯下眼罩，恶狠狠往墙上一掷。
她烦躁地薅一把头发。根本没有屁用！
不管东方的周公也好，还是西方的睡神也罢，一个也没有仁慈的降临，垂怜她这个可怜的失眠患者！
久违的失眠……自从年少时认命接受那桩事后，早就得到控制的失眠症，又复发了。
起身光脚坐在床边，孟卿芸双手捂脸，恼火地乱揉一通。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是白日收到“那个人”意料之外的讯息？还是突然闯回来扰乱她平静的伍林眉？
想过几秒，她猛从手掌中抬起脸，在床头摸来手机，打开电话簿，咬着口腔内壁的嫩肉，想打电话过去把那个害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骂一顿。
“要我唱歌给你听吗，你不介意的话，讲童话故事也行。”
“没关系，我不困，你睡吧。”
“我不挂电话，会一直陪着你。”
……
“在，卿芸。我在，一直都在。”
回忆悄然而至，
许久以前失眠的夜，对方是如何在电话那头安慰陪伴自己到天亮，自己又如何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声，窸窣细微的翻动声，度过一夜又一夜的。
记忆犹新。
手缓缓……垂下，
妄想终归是妄想，想想罢了。
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圈，睡意仍旧不来。孟卿芸五心烦热，口里干燥无味，干脆套了件卫衣，下楼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冰淇淋。
深夜里，白日繁华的街道，稀稀散散停了几辆车。
她买好东西，挎着食品袋摇摇晃晃从便利店走出来时，路旁一辆汽车忽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声，吓了她一大跳。
顺着声音看去，那辆车正好停在自家楼下。因为头发乱糟糟的，还顶了双黑眼圈，孟卿芸一直戴着卫衣帽子，刚才下楼路过时没怎么注意。
以为是辆空车，没想到有人，她不由多注意了几眼。
逐渐走近，司机玲珑有致的身形从车前的挡风玻璃隐约透出，像是个女人？
一种无端的感应下，孟卿芸脑中警铃作响，生出一个预想。
经过车窗时，她放缓脚步想再看清楚一点，奈何这车车窗镀了膜，黑漆漆一片，瞧不出一点身影。
换做白日清醒的状态，她绝对是转身就走。
一来怕认错人麻烦，二来是伍林眉又如何，她们此间这种境况，见面不是徒增烦恼？
可现在，被失眠的头痛苦苦折磨着，孟卿芸不及多想，凭着自觉，曲起指尖，叩响了玻璃窗。
没有反应。
孟卿芸耐着性子，再敲了几下。
这回，车窗终于缓缓落下。
借着路灯昏黄不甚明朗的光，那张熟稔的脸一点点展露在眼前。
果真是伍林眉！
“你在这干……”脱口而出的惊讶和疑惑，硬生生卡在嘴边，一股甘甜混着细微酸涩的葡萄酒香气，随着车窗的落下逸了出来。
孟卿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车身，继而对上伍林眉漫不经心双眼，一下黑了脸。秀气的眉峰往眉心隆起，疑问变成了质问，语气严厉。
“你喝酒了？”
迷离夜色中，伍林眉果冻般的嘴唇沾着一抹红渍。
她眨眨紫葡萄般润泽的双眼，长睫颤动，明显微醺的状态，一脸无辜道：“一点点。”
酒驾？？可恶，伍林眉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这样一张令旁人心动的脸，孟卿芸刹那怒气更甚，头越发疼了。
她不由双手抱胸，一副老师般威严的态度教育起人来：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国家满大街费心费力的宣传语，你没听过吗？”
“酒驾严重违反了道路交通安全法……”
伍林眉半倚车背，贪恋的看着孟卿芸，整个身子都往右.倾，几乎快贴到车门上了。
此时此刻，如此寥落的夜晚，竟没想到还会见到孟卿芸，她整颗心满是欢喜……即便混合着层层灰烬的气息。
“你又出现了。”
几分钟前，骤然瞧见车窗外灯下的人影，以为又出现了幻觉。
封闭的车厢，失去木塞的束缚，红酒瓶漫出的香气充斥了整个鼻腔。自嘲下，忍不住猛灌了一口酒，眼睛却望着窗外，不敢眨一下。
这样的幻影，一眨眼就会消失破碎。
如同每个从美梦中醒来无望的清晨；如同每一个带着思念，裹着棉被独自入眠的夜；如同多少次晃眼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了那身影，追过去又发现认错的一瞬间。
心被高高抛到天上，转身又重重落到地上。
一场又一场的空欢喜，无数的失望叠加成冰冷的现实。
孟卿芸不在她的身边，
也不会。
嘲笑着自己，她捧着红酒瓶，又闷头喝上一大口，车窗却再次令人惊愕的响起。
原来，上苍也会眷顾于她，哪怕仅仅几分钟的好运……
“没关系…”
默默听完孟卿芸一通教育，头伸出车外趴在窗边，伍林眉浅浅笑起，比划着手势解释：“我是停好车才喝的一点点，没有酒驾。”
那还好一些。
孟卿芸松了口气，胸中的气闷少了点。随即因全力抵御失眠的头痛而罢工的大脑，想也没想追问道：“你在这干嘛？”
伍林眉一下笑得更开心了。
路边的灯光，天上半月的清晖，远处商店的白炽灯……所有的浮光，都揉进了那双眼。
如梦若离，一不小心便会让人看入迷。
“以前是不能，现在离得这么近，我当然每天都想见你。你不喜欢，我就不上去打扰你，只好在这里看看你。”
与外扬显目的笑不同，伍林眉的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抱怨，听不出留恋，听不出哀伤。叫人分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这么明显的答案该猜到的，又犯了糊涂！忘了现今同伍林眉的距离。
指甲深深陷阱掌心的皮肉，孟卿芸清醒过来，漠着脸道：“你当然可以打扰，如果你和我还是朋友，随时可以。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而是和我一起在屋里。”
伍林眉缓缓敛了笑，眼里泊着一片月光，轻轻一声叹息。
“你比我有毅力，话都说到那个份上，还不死心吗？”
“卿芸，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
她缓慢而决绝地晃头。
还是一样的答案，没有转圜的余地。
孟卿芸牙齿咬得生疼，一点不想和这个害自己失眠的始作俑者说话，脚尖方向一转，不想纠缠要离开。
可双脚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落地生根，怎么也移不开半步。
低头看了一眼不争气的腿，她认命般回过头问：“你现在不能开车，这么晚了怎么回去？”
“有什么关系，那就在车上睡一晚。”伍林眉不以为然，轻飘飘道。
“你疯了吗？”孟卿芸一下动了气，脸上浮起两片红晕。
开什么玩笑，那是多危险，每年因为在车上过夜而出事的新闻有多少？！
“你怎么变得这么爱生气？从我回来，每一次见我，你好像都在生气。”而伍林眉似乎没有想过这种潜在的危险，还咕哝着发出这样的疑问。
以前和现在，我为什么会生气，你不知道吗？！
孟卿芸双目一寒，正要质问，下一秒，一只寒玉般纤细的手，却越过玻璃窗牵上她的袖口。
毫无预示和征兆。
“别生气，开玩笑的，等会我就找代驾送我回去。”
“卿芸，我今天感觉好累，好累……陪我呆一会吧。”那双含着浮光的双瞳微微仰望着她，伍林眉突然说出相当于示弱的话。
“就一小会……”只见对方长睫扑动，如同蝴蝶收翅，嘴里低低呢喃着，浅浅闭上了双眼。
倦怠的阴影骤然爬满了眉梢，
伍林眉伏在车窗边，好像一只跋山涉水，经历了一场漫长迁徙的候鸟，表面精明强悍，实则疲惫不堪。
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难怪喝酒了……这样的姿态，让孟卿芸心中莫名一动。
梗在喉头的怒气不上不下，她愣愣站在那，目光垂落在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上，再看看自顾自休憩的人，一时不知是去是留。
踌躇间，时间静悄悄流逝。
夜越发深了，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散落的星子被飘来的乌云遮了去，冰凉的夜风贴着地偷偷卷过，孟卿芸不禁打了个寒颤。
伍林眉指尖感到震动，张开眼，缓缓松开了手。
“这么晚还在外边，老毛病又犯了吗？”眼里的倦意一扫而来，她对着孟卿芸笑吟吟道：“没关系，我今天也失眠，我陪你。”
“这种事，谁要你陪…”孟卿芸瞪了她一眼，语气低低的，没有伤人的力道。
本要走，眼珠溜溜转了半圈，孟卿芸一舔唇，有些艰涩的问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伍林眉虽不是万事不挂心的人，但也绝非庸人自扰的人，今晚的作态，定是有什么事。
自己绝对不是关心，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伍林眉看过来，渐渐坐直身，微冷而疏离的气息回到了身上。
她轻挑秀眉，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
这次，孟卿芸一提食品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们太了解对方，这是逐客令，伍林眉不想对她说。
伍林眉果然没出声，静坐着从后视镜里看孟卿芸走远。
直到连那抹小点都在后视镜里消失不见，她冷漠的神情出现松动，眼中的光彩变得黯然。
对着那条无人的街道，方才刹那间涌起，无数如同刀片般抵在喉咙的话，方敢倾吐而出。
“卿芸，不可以哦。
如果你的眼里永远没有我，你的心永远为我设防，不允许我踏足。那请你对我再狠心一点，再绝情一点……
不要关心我，不要在乎我的感受，
帮我一起把你从我的心上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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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孟卿芸没有开灯，鞋也不换在自己家还像做贼一样摸到窗台，偷偷掀起一点窗帘往下看。
楼下的车辆来来往往，直到今天的偶然，她从没有在意过，有一辆为她而停。
甚至不知开始于何时。
她直直站在那，直到瞧见有人上了伍林眉的车，车慢慢开走，才撒开手，注意到一直挽在臂弯的袋子。
“啊，我的冰淇淋！”打开一看，精心挑选的冰淇淋，果然全化成了奶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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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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