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你站……”关心到一半,林尽愁觉出自己的突兀,“那我要走……了。”

她从黑漆漆的走廊重返人间,一下重拾作为普通人的自觉,现如今徐行和她不再被绑上同一根绳,窝在杂物间柜子里感受到的胆寒复又压在头顶,林尽愁小心地后移。

灯光将鲜血暴露无遗,徐行既像刚从命案现场出逃的凶手,又如不幸的受害者,眼睛下方和嘴角边还挂着刺目的红。

他仍然一脸病态,嘴唇苍白,但神色相当镇定,与不久前即将不省人事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用受伤的手搭着墙壁,丝毫不在乎纱布折起的褶皱。

“嗯。”徐行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嘴角。

“……我可以给你一点信任,相信你没有害死我的兴趣,但是,在彻底搞懂你是什么东西以前,你对我,尤其对其他人来说很危险。”

林尽愁的目光划过男人胸前的暗红血迹,她难以抑制慌乱的心跳:“你不怕我告诉大家你不是人吗?”

或者他早已做好抹除一切知情者的准备。徐行的话林尽愁不能尽信,他说自己用过去留下的死人制作躯体,然而那些人是因何死去的呢?

“没有人会信的。”徐行仿佛预料到她的怀疑,用解释如何合理使用炸鸡店饮料机的语调娓娓道来:

“你可以直接去叫他们出来,敲我的房门,我不会开门,然后你们可以齐心协力撞开门,发现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从明天起,我的健康状况会一天天好转。”

“宾馆,包括整片浓雾,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固定场所,有些拼合糟糕的位置会出现缝隙,缝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空间也……没什么,我会很快造好新身体的。”他微笑。

“可你原本都到了脓毒症的地步,普通人去不了医院百分百会没命,你怎么解释你能活下来?”

“就像你说的,”徐行不慌不忙,也不用手擦去脸上的血,“这里没有医生,我的伤口感染其实并不严重,又或者我着凉了,只是因感冒发烧。多亏有你照顾我,让我不至于性命垂危。”

刹那间,一行为大众津津乐道的俗语缓缓自心底浮现,犹如PPT中加了太多特效的标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尽愁说不出话。

一种难言的郁气盖过无可奈何的心情,如平原上一簇野火迅速扩张,燎烧胸膛,她深深凝视徐行,转过身。

一步三回头地,林尽愁进入楼梯间,徐行只是如同塑像贴在走廊口不动,他的眼睛温和地注视她。

“晚安。”

回到房间,林尽愁掏出手机本想查看时间,可屏幕上方显示时刻数字的位置被填入一排乱码,不时抽搐般闪烁。

手机坏了?但除去通信外,其他功能照旧使用良好,林尽愁在设置里找到日期与时间反复调试,又关机重启两次,还是看不到当前几点几分。

宛如隐秘的病毒入侵手机,几块乱七八糟的字符扭动着嘲笑林尽愁。

不可能是走廊造成的影响,手机一直放在房间里,这根本没道理。难道是时空错乱的缝隙……

林尽愁打算出去找余畅商量,关上门她却猛然停住。

瞪着与自己间隔一米不到的房门,林尽愁暗自揣测:出口通往的宾馆,是原先自己居住了两晚的地方吗?会是不同的时空吗?

不同的时空,有本质区别吗?

她将手放置在门把上,冷冰冰的金属舔舐掌心,林尽愁恍然觉得双脚踩在棉花里,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由于沉迷修手机,她连路都没空看,仅凭肌肉记忆便准确进入自己所住的客房。入住不到三天整,对林尽愁而言,小小的标间竟比她无法回忆起的家还熟悉。

炸鸡店里大家都忙忙碌碌,有人说来的这两天见不着太阳和月亮,浓雾压得人透不过气;有人感慨在此地打工远远强于往日坐办公室里累出鞘健炎,时薪也很可观。

不过无论话题扯得多远,大家一致认为有机会还是要回家,冒着巨大风险苟且偷生绝非长久之计,谁能算出自己哪一天会死在什么怪物手里?被记不得何时乘上的公交车拉到宾馆里可不会是美梦的开局。

林尽愁没能和他们聊到一起,她活得稀里糊涂,无从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就算想抱怨往日不如意都憋不出一个词。

徐行也只字不提进入浓雾前的生活,更不表示出逃的强烈意愿,一定存在某些时刻,林尽愁潜意识里拿他当同类,打算和他共享对生命虚无缥缈的态度。

可惜她似乎失去了唯一的同伴。

自己居然多愁善感到与非人类寻求共鸣,林尽愁绝望地捂住脸。

“你回来——”惊喜的叫声弹进耳朵里,林尽愁条件反射一侧脸,看见过道那头的余畅和倚在她身上的小女孩。

蓝发女人险些被自己的嗓门吓着,为防四楼的房客纷纷出来看热闹,她快步走近,小声说:“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和徐行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们!”

“你们失踪的这段时间,二楼餐厅后那条走廊也消失了,”余畅说着上下打量林尽愁,以确认她从头到脚完好无损,“广播还通知发现了什么安全隐患,让所有人回房间里头等工作人员处理。”

突如其来的“宵禁”两分钟前堪堪解除,她叹气。

“……我们进了走廊,刚刚出来。”林尽愁干巴巴地张开嘴,高悬的心却松懈下来。

“啊?你——”

“我有个问题,”她及时止住余畅的追问,“你的手机能看时间吗?几点了?”

后者迷惑地瞧林尽愁,欲言又止,乖乖拿出手机。“十点半了,怎么?”余畅给林尽愁展示自己的屏幕。

“……”

略过撞破徐行非人身份的细节,林尽愁简短陈述了被困进走廊的经历,余畅背后发凉,又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走廊的位置是空荡荡的黑暗……那落地灯亮了之后,你们就直接聪出口回来了?再没有异常?”

“对。”

“嗯……好吧。”

即便认定那盏平平无奇的灯拥有控制走廊的能力,其中原理靠目前掌握的信息也参透不了,余畅决心专注当下。她握住林尽愁的手:

“所以你没事吧?徐行呢,他不是病得快过去了吗?”

“我很好,徐行稍微缓过来了,”林尽愁摸摸鼻尖,“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他看起来更有精神。”

“哦,那他挺强壮的。”余畅随口评价,得知林尽愁安然无恙,她的心思飘向对方扬起的手机,准确来讲,是乱码横飞的电子屏幕。

“如果手机没坏,那就只能是超自然力量作祟,”她端着下巴思索,“怪了,那条走廊……本来想着不接近就没关系,可你们今天碰上这么一出,下次不知道谁一开门就会踏进去。”

林尽愁点头称是,郁闷地望了望手机屏中乱跳的字符。

“我再……嗯?少婷?”小女孩忽而扒拉余畅的小臂,把某样东西塞入她手心,往林尽愁面前推。

入目的是条小巧的绿色儿童手表,大概一直被女孩藏在袖子里,谁也没注意。

“欸?”余畅惊讶地转向小女孩,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读出主人的意图,“这是你的表,你要把它借给姐姐吗?”

“嗯。”小女孩清晰地回答。

“……给我用吗?你不需要吗?”

“不用。”小家伙直摇头,指向余畅的手机,反正她二十四小时不离开余畅,想看时间用不着自己掏表。

“谢谢你。”

林尽愁没有额外推辞,在需要遵守条条框框的宾馆里,把握时间非常重要。她学着余畅的发音,试探着说:“你帮我了我很大忙,少婷。”

“哦,这孩子叫刘少婷。”余畅笑起来。

“好的,刘少婷。”林尽愁拿起儿童手表,对表的主人递去手掌,后者眼巴巴望着她,轻轻抓住她的手,完成一次正式的握手礼。

有了借来的手表,短时间内不用操心手机的故障。林尽愁送别两人,即将开门回房,她又思量起徐行带来的困扰。

看看时间,距离安保人员巡逻尚有余地,林尽愁动身绕向四楼另一边,敲响徐行的房门。

“门没锁。”里面的人立即应声,语气夹着疲惫。

于是林尽愁一拧把手,顺利走进前不久待了好一会儿的房间。徐行周身的血迹无影无踪,被白色包裹的右手与不自然的肤色倒是一点没变,他站在桌边为自己倒水。

果然如他所言,假若林尽愁跑出去将徐行不是人的真相广而告之,没什么人会站在她这边。

“你要喝水吗?”徐行问,他眯起昏沉的双眼,友好地请她坐下,仿佛走廊内所见所闻皆是林尽愁的梦境。

“……不,我不渴,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林尽愁不记得自己有头疼的毛病,然而后脑勺连着太阳穴升起一片闷痛。

“你为什么用手表?那是谁的?”

对方观察她观察得过分,林尽愁皱皱眉,但徐行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只她没见过的手表:

“你的手机看不了时间吗?我这里有多余的表,用我的也可以。从别人那里借来会不太方便吧,也许人家有时会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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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中牵住我的不是人
连载中禾时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