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又快又燥,一下接着一下,完全不给喘息的空间。
从门缝底下也没有看见光亮。
黑暗中,只有清脆的敲门声在不断回响,像午夜索命的凶铃。
为了省时间,两人都是和衣而眠。盛清风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便蹿了下去。
孙闻闻轻手轻脚地往外移动。
但不想,在蹭到床边的时候,木床“吱呀”了一声。
孙闻闻没有停顿,绷紧腰腹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落地轻巧如猫。
但门外的人已然听见了声响。
敲门的声音一顿。
一会儿之后,从门外传来迟疑的喊声:“沈哥?你醒了吗?”
声音听着年纪不大。
孙闻闻同盛清风遥遥对望了一眼,安静地走到了门后的位置。
盛清风去开了门。
不锈钢把手被握住,白色的光顺着敞开的门照了进来,落到了盛清风的脸上。
桃花形状的双眼不善地眯起,垂眸扫过时,两手环于胸口,身体疏懒地斜靠在门框上,贴身的黑色毛衣将他的身形精壮、宽肩窄腰。
但压抑着的森冷气息从他身上铺天盖地地扑了过去。
一副睡梦中被硬生生吵醒的暴躁模样。
这气息太过骇人,连孙闻闻都下意识起了防备。
然而直面这股气息的敲门者却是灿烂一笑。
“早上好,沈哥!”,站在门外的青年笑着招手,“我们该去干活了!”
盛清风:“你谁?”
“我叫甘显兵,是隔壁甘副书记的儿子”,甘显兵嘿嘿一笑,指着自己语出惊人道:“哥你可能不记得我,但几年前您被追着打的时候,我还给您打过掩护呢。”
甘显兵挠挠头:“虽然好像也没帮上啥忙。”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盛清风:“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几句一聊,盛清风有意将态度缓和了些,两只手放下,身体也站直了,再问:“要去干什么?”
“啊。”甘显兵一拍手,恍然说道:“原来村长叔没告诉你们?”
凌晨四点的村庄比此前都多了几分萧寂。
三个人的脚步声交错着响起。
甘显兵回头朝两人介绍,主要还是对盛清风:
“沈哥你离开得早,估计不清楚。我们这个村子和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说着,他显摆一笑。
盛清风:“所以就凌晨四点把我们喊醒?”
甘显兵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可是有关村子荣辱的大事情!”
但话到这里,他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而是转头对孙闻闻说道:“您愿意来帮忙就太好了,我们正缺人手呢。”
孙闻闻:“没事。”
他的视线第无数次在甘显兵的头顶划过,但依旧是一片空白。
几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村口的大门遥遥可见时,甘显兵忽然侧头细细地打量盛清风,几秒后感叹道:
“不过,哥你...和几年前差别好大啊!”
话语在耳边炸开,两人皆是脚步微顿。
孙闻闻眼神一凛,面上被警惕渲染得冰冷了几分,但对旁人来说,看不出任何区别。
盛清风神色从容地反问:“嗯?那你说说,哪里变了?”
这么一问,甘显兵却不好意思了,一手搓搓脖子笑:
“也不是,主要是几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鼻青脸肿的,五官全部错位,都不知道是人还是鬼,可不就差别大了嘛。”
孙闻闻不动声色地和盛清风对视一眼,默默退后了半个身位。
视线如细腻的蛛丝,悄悄攀到了甘显兵的身上。
这人笑如盛阳,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孙闻闻收回视线,快走了三五步又跟了上去。
此时,三人终于走到了村口。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片黑乎乎的身影,各个看着年纪都不大,是昨天那群年轻人。
随着三人走近,
站在最前面的寸头迎上来,唤了一声:“兵哥。”
甘显兵抬手朝他们挥挥,小跑着上前和他们交谈。
再转身的时候,手上多了三把镰刀。
一把别到了腰侧,另两把则不由分说地塞了过来。
“给!这是我们等会儿的工具。”甘显兵指着身后的兄弟:“都是一起的,等会儿沈哥你们跟着我们走就好。”
孙闻闻拿稳了,轻轻一挥,锋利的刀刃划开空气,破风声随之响起。
他拿着镰刀往前,但——
“你在干什么?”孙闻闻奇怪地看向身侧。
镰刀...在做倒立呢。
黑乎乎的木头把手上夹着两根手指,在空中晃啊晃啊晃。
盛清风满脸嫌弃地又举远了些,他做口型:太脏了。
把手,太脏了。
孙闻闻:......
他怎么又变得麻烦了。
这会儿,甘显兵清点完人数,提高音量喊了一声:“人齐了,走吧。”
寸头站在他身旁。
这两人率先往右侧走去。
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盛清风找遍了借口,依旧没能说服自己,还是倒夹着镰刀跟上了。
路上没什么人说话,可眼神上的刀光剑影却一刻未停。
走着走着,陆续有人移动到了后方,一群人逐渐分成了两拨,一前一后地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孙闻闻瞥了眼手上的镰刀,昂首阔步地走快了。盛清风暗自失笑,晃悠着镰刀跟上。
环绕着两人的视线皆是一惊,只好被迫加快了脚步,愣是把半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十五分钟。
一群人在甘显兵和寸头的带领下又爬上了一座山坡。
风不知何时变得更冷了,吹过来的时候像掺了冰。
山坡顶上的视野很好,一览无余,但也让其中的不和谐之处更加显眼。
苍茫雪地之上竟然陡然出现了一块土地。
像有神明在土地上空设下了防护网,任何的雪花都不能接近。
但最诡异的还不是这个。
土地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的草。
是纯粹到极致的幽蓝,在和它对视的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身体里的能量还是沸腾,孙闻闻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这是水云草,是我们村现在的象征。”甘显兵介绍道。
他带着人继续往前。
但越靠近,能量的波动就愈发剧烈,孙闻闻强压着不断上涌的燥热,勉强让注意力转移到正在说话的甘显兵身上。
他正在给他们示范如何割草。
水云草被镰刀轻易割下,厚厚的叶片散落在土地上,又顺着风蹭到了孙闻闻的鞋尖。
凑近了看,水云草上的纹路也不是书上常见的类型,是不规则的四方形状,比起树叶,更像蛇的鳞片。
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虚影,孙闻闻忽然抬头,望着灰色的天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心脏跳如鸣鼓,血液沸腾在身体内流动,但这次孙闻闻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少见地涌上一丝兴奋。
这感觉很奇妙,
就像见到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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