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笑自然也落在高贵的神明耳中。玉山娘娘挑眼上下打量沈隐之,一身宽大的黑袍,上到下巴,下到脚踝,连手都没露出来。“来我这里,何需打扮得做贼一般?”沈隐之摘下兜帽;“义兄吩咐,小心为上。”
高贵的神打了个哈欠;“石林围剿无果,风雪千山阵破,栽赃陷害事败,下一步该如何?”她有意无意地细数这一步棋里的所有败笔。
沈隐之暗咬后槽牙;“义父被那杂种偷袭,身负重伤,无法再以白璃的身份出现在涟波城,故此,义兄特命我前来向娘娘借阴阳如意双鱼玉佩一用,以便以后同时使用两重身份。”
真是到哪都受气!在烟柳苑丢脸,在这玉山也要被膈应!
玉山娘娘腹诽:还以为沈隐之今日吃错药转性了,竟变得如此忍让沉稳,原来是有事相求才不敢发作。
如意阴阳双鱼玉佩是一件罕有的法器,可以将一个人分为一阴一阳两个人,阳为主,阴为次,两人容貌并不一样,并且拥有独立的思考和行为能力。
“借自然借,”她终究忌惮有实力强占玄武坎阁的沈家,“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万物阴阳一体,一旦强行割裂,物极必反,必有灾异。”沈隐之抓住机会扳回一合:“灾异由天降,沈家居玄武坎阁,便是一方天,又何惧灾异?娘娘只管借来,其余毋需多问。”
玉山娘娘只道“也罢”,叫进一个修士来,吩咐他带沈隐之去取玉佩。
待沈隐之出去了,玉山娘娘用力啐了一口:“北君名不正,沈家也配称北方天!”
怒气如火山喷发一般,吓得刚走进来的青年修士“扑通”一声跪下去。“吓到你了,”神明软了语气,招手示意他近前,“猜猜,她为何那般装束?”“弟子愚钝,不敢妄言。”青年修士乖乖地跪在她近旁,低眉顺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她的好义兄收拾了,裹那一身来遮伤,”玉山娘娘撩起他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尖,“哪里是养了个义妹,分明养了头没尾巴的驴。”青年修士蓦地一颤。
玉山娘娘“嗤”地一笑,用尾巴挑起他的脸:“莫慌,为师舍不得打你,你跟那七个看守不力的废物有天壤之别。”青年修士捧住尾尖,虔诚地落下一吻:“弟子谢师尊垂怜。”玉山娘娘喜不自胜,咧开的嘴里露出锐利的虎齿。
殿外鞭声已止。
被雨水冲走的不止是七滩鲜血,更是七条性命。
“这都七日了,雪还没化!”许家的伙计倚着货架看窗外墙头上的积雪。
“瑞雪初降,军师重回,这雪是白丞相的法术,能这么容易化?”另一个伙计假作忙碌地整理着架上的货物。
那伙计自知露了没见识的馅,赶紧换了个话题:“挑水那家伙回来没?渴死了!”
“快了吧——还得多亏人家杨戬和珏千夜,不然呐,江水浸满鲛人血,哪里喝得?”
“可不嘛!”总算轮到他“有见识”了,“城主给他俩都加了官,杨戬封了个护国上将军,总领军务,珏千夜嘛,封了个谏议大夫。”
“擒鲛人这么大件事,只封个谏议大夫?珏千夜能屈居在一个言官的位子?”
“她那个窑子出身,有个谏议大夫给她就够给面子的了,”那伙计压低声音,“哎呀!言官有什么不好?权势不大算什么,要知道,王座上的人,上怕老天爷,下怕老百姓,死了怕史官,活着就怕言官!再说了,若要权势,杨戬有的是!”
另一个伙计连假装忙碌都忘了,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还有哩!穆竹露提拔当了校尉,还有那个义痞凌烈,城主下诏封他当百夫长,他倒好,不肯干!这不给脸不要脸嘛!”
“他个地痞无赖,当得了百夫长?”这伙计手上又忙碌起来,“那回丞相去烟柳苑抓人,说什么珏千夜拒捕,那事怎么样了?”
“怎么样?不怎么样!”另一个伙计摇头尾巴晃,“不了了之。”
“这也能不了了之?!拒捕不是要罪加一等的吗?”
“怎么不能?烟柳苑就是无底洞,管你是钱、是人、是事,一掉进去,说没影就没影!”
“偷闲谈天,扣三成工钱。”不知何时,费重光已站在二人身后。两个伙计无力争辩,只得乖乖认栽。
婢女过来通报:“掌事,外头有人找。”“知道了。”
费重光到铺子外,见来者竟是卫家全。他没穿官服,手上还捧着一个木函。“什么风把卫先生吹来了?小店当真蓬荜生辉!”费重光笑着迎上去。
“也没甚大事,我家将军让我把这东西送来,说是许大奶奶要的。”卫家全递上木函。“多劳卫先生了,”费重光接下木函,同时把一枚碎银塞在卫家全手中。
银子早就是涟波城迎来送往的“规矩”了。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卫家全也不驳他面子,顺势收下。
费重光将木函的滑盖推开一条缝,往里一瞟,当即一惊,急忙合上盖子,随即又笑:“这可不是小事,在下现在就去呈予大奶奶。”
辞别卫家全,费重光捧着木函,满面春风地穿过铺子,来到被一圈铺子围在正中的许府。一进门,他满面的春风就被冻住,变回老成持重的费掌事,“见过大奶奶,见过老爷。”
梁择撩起眼皮:“你不在前面铺子里看着,回来作甚?”
费重光把木函放在案几上:“大奶奶向雷霆司要的东西送来了。”许嫚惊喜:“这么快?我还以为得再等两天。”梁择杂乱的眉毛拧成一团:“你向雷霆司要了什么?”“一件小玩意,”许嫚推开木函,“还铺了这样厚的石灰,雷霆司倒是颇有心啊!”
梁择向函中一瞥,不由地汗毛倒竖,向后连退好几步。
函中赫然是一颗鲛人的首级,耳朵上挂着一个金耳坠,灰白的脸上是凝固的恐惧。
“你向雷霆司要这东西作甚!”梁择颤声斥责。“做酒杯,”许嫚的笑残忍又可怖,“大快人心,不是吗?”梁择脸色煞白:“酒杯?你恶不恶心!”许嫚尽力扮演着温柔的贤妻:“夫君且宽心,只做祭祀之用。”梁择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忙捂住口鼻逃命似的跑出去。
许嫚冷笑:“怂货。”
费重光低声问道:“小姐,我们何时动手?”“不急,还没有合适的机会,也不到非除他不可的时候,”许嫚正正衣襟,“走,我们去做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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