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间,那抹碧色是最注目的存在,流光映着春光,碧水沾了春红,是红尘中格格不入的画中仙,让人不由得忽视掉其他人的存在,只定睛看到她一人。
可是韩蕲没有。
他只是轻瞥了一眼,就顺着目光望见她身侧喋喋不休的主角。
她灵动的爪子还在挥舞着,绘声绘色地跟身边的姑娘讲着什么故事。
那姑娘他认得,是镇国将军家的嫡女。
毕之若早已跟他交待所有,此刻看着燕听雪的着装,和她们行走的方向,韩蕲当即了然。
制造偶遇,美色引惑,推波助澜。
当他如此肤浅痴傻,仅凭一件衣服便能认定一人?
韩蕲搓摸着手中的杯沿。他忘记了,还有前几天随口一提的绿豆糕。
如此金贵显眼的马车停驻,她竟是未看出分毫,全心全意在为孙荣娇讲故事,韩蕲觉得好笑。
一直假冒燕听雪,又想让他恋慕上真正的燕听雪。
他倒要看看她那榆木脑袋还能想出什么招数来。
他扣了扣窗。
毕之若“哎”了一声,示意车夫驱车前行,又听闻车里有声音传来:“这几日都走这条街。”
这边的小变故燕奚丝毫未察,把自己喜欢的梗和故事跟孙荣娇讲了不少。
外面本就比此处进化快,她说的梗新颖猎奇,孙荣娇皆闻所未闻,睁大眼睛聚精会神,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事后还点评一二。
太过聚精会神,说到**处燕奚还停下来跟孙荣娇比划场景,这一段路竟是走了有一个时辰,还未到孙荣娇所说的北街书摊。
待燕奚终于讲完她所有兴趣点,二位抬眼望去,才发现摊贩收了好些,饭馆已开始张罗,宾客满座,一片喧闹哄笑。
燕奚懊悔地拍了拍头,看来今日肯定是见不着韩蕲的。
“孙姐姐,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用饭罢。买书一事,可以后早些来。”她道。
孙荣娇明显情绪高亢,不由分说,左右拥着两人走进最近的饭馆,“走走走,今中午不回去了,我请客!”
这回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孙荣娇终于肯放下隔阂,发自内心地接受燕奚。
杯盏相碰间,孙荣娇对燕听雪道:“你妹妹确实变了不少。”
燕听雪笑了笑:“小奚儿没变。”
在一旁听着的燕奚,心底勾出一圈涟漪。
她也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和这个时代融合了。
与孙荣娇分别时,她约着燕奚等下一册《摄政王殿下爱上我》出书时,她和燕奚一同去买。
燕听雪在一侧并未阻拦,但也提醒燕奚,圣贤书也是要读一些的。
燕奚嘴上应承,说午后便读,但有心偷懒,拿着燕听雪为她精挑细选的书,回到留仙居,将书往案上随意一放,挑了本书,脱了鞋往窗边榻上一趴,没看两个字,眼睛先眯了起来。
午后的春光不算灼目,对于许久未见阳光的燕奚来说,躺在阳光下十分舒爽。
她睡了一个迷糊觉,伸个懒腰,喊外面守着的祁兰帮她在榻旁摆置个笔墨案台,又拿几张草纸来。
燕奚在榻上,浅浅勾勒自己的计划框架。
今日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但让她收获了一位友军,结果还算不错。
她拿起笔圈起来了系统二字,轻轻画了个叉。
系统到如今都没有现身,也不知道是中途出现了什么问题,可能需要一个契机才能重新联络。
但看如今的情况,先搁置一旁吧。说不定她让二人两情相悦,彻底换了男主,系统就现身了。
接着,燕奚写了“孙”和“话本”。
摄政王殿下爱上我。
燕奚又默默念叨了一遍,嘴角的笑压制不住。
可真是天助她也。
话本里的东西是可以有原型的。
反正她饰演的角色是恶毒女配不是。
只消她找阿泽散布个流言,到时街头巷尾人尽皆知,韩蕲再怒也无法责众止沸,流言如虎,对女儿家名声极其不好,她便顺水推舟,告诉燕家父母二人之间的一些勾缠,先把亲事定下来,不让他人有机可乘,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养。
韩蕲努把力,女主总有一日会感动喜欢上韩蕲的。到时她就能解放回家了。
燕奚为自己睿智的计划而美滋滋。
一笔指令下一步骤,她将笔搁置案台,喊道:“祁兰,我想吃水果了!”
就这样,燕奚带着身穿这件衣裳的燕听雪出门逛了五天,相同时间,相同地点,一天都未碰到过摄政王家的马车。
燕听雪后知后觉到了不对劲,在燕奚打算牵拉着她继续往前走时,她轻轻甩开了燕奚的手:“妹妹这般,想谋什么?”
燕奚尬笑:“就是想炫耀姐姐的美貌和我挑的衣服,妹妹哪有什么坏心眼啦。”
燕听雪显然是不信她这套说辞的,并不为之所动:“那为何每日只走这条街,每次到这儿时辰也大差不差。”
燕奚解释:“我不经常出门,只认识这一条街,不敢将阿姐带偏了去。时辰差不多大概是我们每日的脚程都差不多罢。”
她四处张望,还是不见有马车来,只得先稳住燕听雪,将今日作罢。
“阿姐既然你今日累了,那便将明日留给我可好?”说罢她举起手来做发誓状,“只有明日一日,我再不如此,好不好阿姐。”
她举起手来的动作确实吓到了燕听雪。
她慌忙将她举起的手握下来,“好端端的发什么誓,阿姐依你就是了,就明日一日,不能再多了。”
燕奚靠在燕听雪的肩头,故作依偎状:“好的阿姐,收到阿姐,那我们现在回去罢阿姐。”
她们刚走,一辆奢华的马车便停在她们离去的对面。
内里坐着的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龙章凤姿的脸。
毕之若侧头到窗边,回禀道:“不巧,她们刚好走了。”
韩蕲被气笑了。
为了不显刻意,他经过此处并未停驻,只是行程比平日慢上些许。明明几日内打过几次照面,竟一次也没察觉。
他看她已经不是榆木脑袋了,而是草扎的脑袋。
榆木尚且内里充实,她则空有躯壳,用都不会用。
凭这本事,也想来算计他?
他道:“明日,四角挂铃,做得张扬些。”
他甩手放下布幔,动作之间传来一道干脆的“唰”声,让毕之若斜眼特意看了一眼轩窗。
想知道小姑娘如何算计自己,并且为小姑娘算计之路铺路,就为了看小姑娘以后如何作为。这件事本身,已经背离了殿下的很多常态。
换一个人,殿下甚至连一开始的赏眼都不肯,何谈铺路。
莫不是,这位姑娘真的是殿下命中一劫。
他是聪明人,殿下再简单的字眼他也能猜出殿下所想,这才被留在身边任用。
但太聪明也不是好事,这些想法他只敢默默烂在肚子里,等待时机成熟,他或许有提点殿下的机会。
*
翌日,很不巧,天上又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想把金贵的油也赠与人间一份。
但燕奚一点也不想要。
她苦着脸,站在听雪院内,面朝珠帘般的细雨,唉声叹气。
“下雨也没什么不好的,撑着伞走过街道,也能欣赏到一份别样的美景,阿姐为何不去,明明都答应我今日去的。”
燕听雪坐于案前,瞧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阿姐不愿意,你瞧阿姐衣服都穿好了,谁料天公不作美。我是怕雨天出门你送我的衣裳我给弄脏了。阿姐答应你,雨停地干,阿姐便穿着这身衣服陪你逛最后一圈。”
可是明日就休旬假了。
燕奚心里十分焦急,又过来拉着燕听雪的袖子撒娇,“我不在乎,今日的天色我很喜欢,阿姐陪我出去,我们去买画的摊位,让摊主写生一幅留住阿姐今日的美罢。”
“今日祁兰和芳菲也跟着我们出去,我们都帮阿姐提着裙摆,这样阿姐便不担心弄脏了。今日我们哪也不去,写完生就回来可否?”
燕奚朝祁兰使了个眼色,她也十分有眼力见过来帮燕听雪提着裙摆,“大小姐放心,有奴婢在,定不让您裙头湿一点。”
在主仆二人不断地软磨硬泡中,燕听雪终是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这次还走北街。
这几日在北街游荡,燕奚早将北街大概记在心头。
北街是杂货街,卖的东西相比南街更杂多和生活化,为着人流卖艺术品的也不在少数,是一条包容性极高的街道。
燕奚早就瞄上了画画的一个摊主,那个摊主是个白面书生,挺拔高挑,一点也不文弱,是燕奚喜欢的类型,在这几日已观察他好几眼了。
今日正好去搭话。
燕奚已经为自己的异世情浅浅盘了一条路。
今日出发去往日晚上许多,不过目的明确,到达地方反而比平日快上不少,时辰也差不多。
让燕奚呼了一口气的是,摊主并未因这淅沥小雨撤摊。这无疑是暗中救了燕奚一命,燕奚看摊主更加顺眼了。
头顶的油纸伞停在了字画摊位,燕奚将手里的裙摆移交给祁兰,提着自己的裙摆小心往前一跳,落至摊位前。
她抬眼与望过来的书生相视,“公子,可否能我姐姐作一幅雨中画?”
恰在此时,雨声中传来一道沉闷的金铃声响,随后被清响击破,透过重重雨幕,清脆敲在耳边心上。
燕奚回头望去,在细雨迷蒙中,红木雕花的马车缓缓驶来,带着清铃冲破雨幕。金铃晃眼,身侧坠着的木牌晃晃悠悠,可在细雨的润泽下,上面的字迹比平日更清晰可辨。
燕奚仔细去辨认,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令潇。
令潇,是韩蕲的字。
燕奚心神猛然一动,当即举着油纸伞,提着裙摆朝马车跑去,她的声音穿过雨幕,往前散去:“殿下,请等一等!我有话同你讲!”
披着雨蓑的车夫轻喝了一声,往前驶去的马车停了步子。接着,一只手掀开了竹帘,朝外撑开一把伞,藏蓝衣暗银纹,黑发寸寸扫过长衫,全貌渐渐显露于人前。
燕奚看清楚了他的脸,瞳孔一缩:居然是他!
紧接着,披着刻丝鹤氅的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仿若仙人落到凡尘,他落到地上,整个人才变成实的。
那人就立在马车旁,随着韩蕲的动作移动着他头顶的松绿油纸伞。
作画的书生悄悄动笔。
春色下柳绿桃花深,相顾轻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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