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天也逐渐燥热起来,似是夏让春稍捎了些躁意,温吞吞地炖着天下众人,好让他真的来临那天众人没了脾气。
燕奚已经脱了一层又一层,今日只穿了半衫褶裙,青绿的颜色,瞧着自己内心也清凉欢喜些。
她今日出门没带祁兰,蹲在事先跟阿泽约定好的地方,随意捡了一个巷子边的石子在地上画着圈圈。
她身上斜挎一个蓝色绣花布兜,里面鼓鼓囊囊,很是引人注意。
阿泽衔根草吊儿郎当地走在路上,往巷子里一瞥,就望见了了无意趣的燕奚。今日他特意穿了燕奚为他买的棉衣,见燕奚时更形容端庄些。身上也挎着一个斜挎袋,不知装了些什么,内里也是鼓鼓囊囊的,形容装扮跟燕奚也算如出一辙。
发现目标,阿泽吐掉衔着的草尾巴,欣然唤道:“阿姐!”
燕奚闻声望了过来,欣然起身,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顺便拍了拍他身上的挎包:“带的课业?”
阿泽“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跟先生道过歉,先生便从头开始为我们授课,课业也重新布置,阿泽不敢怠慢了,也想让阿姐检查一二。”
燕奚点了点头:“那好,我们找附近的酒楼吃个饭罢,顺便检查你的课业。”
她忽想起与孙策泱的一餐,笑道:“阿姐虽然请不了你去最厉害的酒楼碧水楼,但是普通的还是请得起的。”
包间入座,燕奚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便开始检查阿泽的课业。
燕奚又在慨叹幸亏女主在家迫着她日日读经典,由浅至深,每日汇报成果感想,不然此刻她真是两眼抓瞎。
不过阿泽的课业除去一部分未做完的,其余已全被圈划批改过,真是下了功夫去做的,燕奚瞧着心里也很满意。
“阿泽开窍了,课业完成的比阿姐好多了。”燕奚赞道,并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阿泽虽不知何意,也模仿着燕奚回应过去:“阿姐也很厉害!”
他嬉笑着:“阿姐做得好可有什么奖励?”
燕奚摸了摸身上,一时犯了难:“阿姐今日未带什么好物件,等再日相见,阿姐再送与你好不好。”
阿泽拉着燕奚的衣袖,努了努嘴,目光停留一处,示意道:“谁说阿姐没有了。阿姐这个蓝色的学袋,我瞧着就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对阿姐重要不重要,要是重要我便不要了。”
燕奚摸了摸身侧的布兜,了然一笑:“无甚重要的,本就是我今早随手一拿的。大概是祁兰为我缝的,祁兰的手艺品在我这很多,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
“不过里面便是我要你办的事的东西,你可要小心保管和传送。”燕奚谨慎道。
阿泽重重地点了点头,“阿泽知道,定不负阿姐所托。”
“那快些吃饭,吃完我们再一起做剩下课业,我便送你回去。”
写课业过程中,燕奚也算把女主所授又回忆一遍,写罢额间冒着薄汗,大叹不容易真不容易,知道阿泽认真在学了,以后便借口再不检查他课业了。
一切写完,等于说阿泽跟燕奚的相处时间又到了头,阿泽不舍地拉着燕奚走在市集上。
此刻正值茶饱饭足,就算回去也是在床上躺平躲懒,燕奚被阿泽晃着,又答应陪他随意四处走走。
后来看着燕奚不停擦汗,阿泽心下不忍,立即殷勤帮燕奚背过布包。
暗中的许慕见状,忙离去向韩蕲禀告。
身上一轻,燕奚不由长吐一口气,这才在阿泽的伴下在市集上散漫闲逛起来,真心把目光放在过往琳琅上。
“糖炒栗子,新鲜的糖炒栗子!”
一声入耳,燕奚耳朵一动,当即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腾腾的热气从砂锅冒出,裹着细沙和糖蜜的栗子在小贩的手里不停地翻炒,越是靠近,那股香甜愈是浓郁。
好不容易见到现代共有的相似物件,燕奚心里升起一股极亲切的感觉,欢喜地走到栗子摊前:“阿叔,我想买一份!”
“好嘞。”摊主当即以笑回应,手下动作不停,待最热乎的那一份炒好,拿过一个防油草袋,小心地帮燕奚装好。
“姑娘拿好。”
“谢谢阿叔。”
燕奚甜甜一笑,顺便将钱也付了过去,捧着草袋也能感受到滚烫的热度,栗子在左右手间来回转移。
阿泽看了便觉好笑,忙道:“我手上茧子厚,阿姐现在拿不住我先帮阿姐拿吧。”
燕奚笑道:“好,那我剥给你吃。”
燕奚一路剥一路走,不停地吹着栗子壳和自己的手指,企想这样给他们降温,好不容易才一连剥了五个,自己一个都没舍得吃。
她觉得差不多时,正要转身填到阿泽嘴里,忽闻不远处有一声自己名字的轻唤。
燕奚回头,见少年逆光而来,红衣银纹,腰间束带,白玉作配,红绸束发,细铃摇晃,额前两绺碎发随行走的动作左右晃荡,没有迷住孙策泱的眼,却是迷住燕奚的眼。少年神采气飞扬,青天朗日照韶光。
笑容又浮现在燕奚唇边,她飞速喂了阿泽一个栗子,脆生生唤了声“策泱哥哥”,双手用心捧着剥开的栗子来到他身侧,末了又将双手背后。
她歪头提问:“策泱哥哥怎么会出现在此,我以为策泱哥哥这般厉害,今日应是也参加武试。”
孙策泱道:“荣娇说你今日有事,迟迟不见归,便托我来找你。”
“至于会试,本就是寒门士子十年搏一次出头之比,我出身比他们好上太多,朝中臣子皆是我父亲的同僚,自然也识得我。我伸展自我的机会多,自然不能去抢他们的名额。”
燕奚忽然想到了南阳王世子程澈,心里对孙策泱的倾慕更加。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扭捏,“策泱哥哥,张开手。”
孙策泱抿唇笑着,伸出一只手,如是做。
她小心翼翼护着,在触及孙策泱掌心时,慢慢张开,一个个圆润饱满的栗子渐次落入孙策泱手中,她才轻轻移开自己的手。
“策泱哥哥快尝一尝,新鲜出炉的,我刚剥好的,凉了便不好吃了。”
她仰着头,满怀期待,眸间闪着细碎光点,孙策泱便在这样殷切澄澈的目光注视下,朝她喂了一颗栗子。
燕奚有些惊愕,末了眉眼一弯,欣然接受。
她道:“策泱哥哥,很甜。”
阿泽慢慢咀嚼含在嘴里的栗子,咬了满嘴酸涩,冷漠地撇了撇嘴。
不是说,两种喜欢不一样,都是第一位吗?原来就算是不同的喜欢,放在一起,还是能排出先后来。
他冷哼一声:不就是比他高一点吗。假以时日,他也能长这般高让阿姐仰视。再怎么说,阿姐剥的第一颗栗子,也是他吃的。
孙策泱往嘴里填一颗栗子时,感受到有一道比较冷的视线。他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有个小孩背着两个风格迥异、布料相差甚远的布包,手里拿着一袋糖炒栗子,嘴中似乎在咀嚼什么,呆站在路旁,冷冷瞧着他。
他目光先是落在那个天蓝色绣着兰花的布包上,而后落到他手中的纸袋。孙策泱唇角一挑,便是了然。
他又喂了燕奚一颗栗子,指着前面的阿泽神采飞扬:“小奚儿这是你的谁,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我在外认的阿弟。阿泽快过来,见见你策泱哥哥。”
阿泽撇着嘴,不肯上前。
燕奚有点奇怪阿泽是不是没有听见,又唤了他一声。
孙策泱稍稍朝燕奚靠近一步,捏着掌心中的栗子,当着他的面往嘴里扔去,笑说:“小奚儿,确实好甜。”
阿泽紧握着空出来的右拳,冷着脸一步一步迈过来,声音中满是咬牙切齿:“见过,策泱哥哥。”
燕奚笑道:“阿泽玩闹惯了,跟我一般不太知礼数,策泱哥哥别往心里去。”
孙策泱望着一脸冷漠的阿泽,唇角微勾:“怎会。”
燕奚其实也并不想让京中权贵认识阿泽,她看了看时辰便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泽你便回去预习明日的课业罢。”
阿泽撇嘴,作势便要掉泪珠子:“阿泽不回去。阿姐这是看见了别人,便不要阿泽了吗?”
燕奚有点无可奈何,蹲下来为他抹泪,悄声道:“阿姐这是为了你好,日后只阿姐一人的时候,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阿泽不答,仿佛在思考。
一道声音不大不小,不冷不热,从不远处传来,在这稍显燥热的春日里,是一剂清凉冷淡的良药。
“倒是喧闹。”
语气熟悉,步履轻而无痕,远远扑过来的气质,冷静悠缓,渐渐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融合。
燕奚回头,看到撑伞的毕之若和伞下清冷平淡的人。
燕奚一惊,根本没想到今日能与他碰面,抱着阿泽肩部的手竟是微微一抖。
阿泽注意到异样,有点意外地瞧了韩蕲一眼,却发现那人看着他明显眼睛一眯,神色稍沉,明明一句话也没说,阿泽身子也稍稍一抖。
燕奚察觉到了,忙站起来护在阿泽身前,满脸堆笑:“见过摄政王。”
阿泽一怔,明显没想到对方身份如此尊贵,也随着燕奚一同行礼。
孙策泱从韩蕲出现,便感受到燕奚跟韩蕲之间微妙的关系。
他讶异燕奚竟与韩蕲交情不浅,望向韩蕲神色却明显一沉。
男人之间的一些信息向来敏锐,孙策泱看到韩蕲淡淡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旋即望向燕奚的神色,浓淡与沉嚣,便在那一瞬转换。
他朝燕奚身边靠了靠,有点想宣示主权:“臣孙策泱,拜见摄政王殿下。”
韩蕲勉强扫了一眼眼前的人:“免礼。”
燕奚悄悄拽住孙策泱一点衣角,他起来时便更有底气了。
韩蕲淡淡一瞥,嘴角轻轻一扯,似笑非笑:“燕姑娘的画作许久未来拿,吾当是甚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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