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后宫,表里

出海商贸的宣远侯即将满载而归,朝中为以何等礼节迎接吵翻了天。

心里最苦的便是礼部的官员们,自分两大派系,又被朝中同僚顶在了风口浪尖,进退不得。

昭武帝一日不拍板定论,争吵便要继续一日,以致被夹在中间两边摇摆的礼部官员们对宣远侯一系略有迁怒之意。

——每次都要因此折腾得朝中波荡隐隐,不仅涉及文武之争,更深层的是世家与新贵间的针锋相对。

昭武帝一向无常,揣测圣意变得无比困难与危险。礼部尚书连连递消息进宫,意图请做了皇后的女儿能探探陛下口风。

李皇后正端坐榻上,扫了一眼捏着一纸信笺匆匆走进来的心腹宫女,只觉额角一阵抽痛。

肃容耐性的听了大半,她抬手轻按太阳穴,无奈的低叹了口气,摆手制止道:“锦欣,不必念了。”

同样的内容,她已听过不下十遍。

锦欣会意的停下,俯身恭顺的询问:“娘娘,那这信……?”

李皇后头更痛了:“烧了吧。”

“是,”锦欣应了一声却并未立刻退下,踌躇一番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娘娘,不若,这次您给大人回个信?娘娘在宫中难处,毕竟隔了一道宫墙,大人许是不晓得。”

李皇后蹙眉不语,有些为难。

斜倚在窗边美人靠上的灵妃缓缓睁开眸子,疏懒的半转过身,一手支颐撑起了身子:“不是让你去烧信?还杵在这作甚。”

那声音并无分毫严厉,音色是天然的空灵,此刻又因懒散而带出一丝娇侬喑哑,好听的紧。

锦欣不敢欣赏,然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永安宫而非钟粹宫。她恭顺的俯身,意图解释一句,抬眼间却撞进一双潋滟的眸。

──尚且映着暖煦日光,瞳仁都因此嵌上浅淡金辉,澄澈清透似最上好的琉璃碧玺,眸色却漠然而冷冽。

被她盯着的锦欣如坠冰窟,像似被俯视着的渺小生物,生死只在一言之间。

她蓦然想起,有一次在御花园中,自己跟在皇后娘娘身后,看见陛下随口发落一名犯错宫嫔时,所见到的也是这般神色。

莫怪说灵妃盛宠,她该是同陛下相处的多熟悉,才会连神韵都具了几分。

并非是自己这等小小宫婢冒犯得起的。

锦欣双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真正恭顺的垂下了头:“娘娘,奴婢知罪,求娘娘恕罪。”

“你先下去吧,”李皇后神色依旧温和:“灵妃并无责骂之意,不必惊慌。”

“……是,奴婢告退。”

锦欣伏地一礼,小心的一步步退了出去。

殿门被轻轻阖上,李皇后无奈的摇头,一双妙目瞥向灵妃,嗔怪道:“琰琬,你吓到她了。”

“进了宫尚且分不清该忠于主子还是家族的奴才,要她何用?偏你护着。”

灵妃重又闭上了双目,声音轻柔缥缈,李皇后险些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李尚书可递几条消息问你,总归这些条子传的途径再隐秘,也逃不过陛下耳目……但你却不能传消息出去,陛下的性情,你晓得。”

更何况,尚书李盛并非是个如何顾惜亲情的人。为他冒此风险,不值。

李盛的元配在其尚未发迹前二人和离,所出的李皇后本是嫡女,如今只得记在继夫人名下,因这般出身没少被朝中大臣诟病,奏请昭武帝再立新后。

如此一来,被他们送进宫中的那些‘晓得轻重大局,能顾全家族利益’的嫡出们才有机会上位。

相比后位不稳的李皇后,如今住在雪阳宫侧殿位居正四品的李贵仪才更是李尚书心中理想的皇后人选。

但这些事情,她知晓,却说不得。

即便她与皇后是好友,亲密到无人时可互称表字。

李皇后缓缓垂首。

她又岂会听不出灵妃的意思?可那毕竟是她生父,她是李家的女儿,从小享受了李家的资源与教导,又怎能因父亲一时偏心便不去回报家族?

“也罢,先不说这个了,”端起手边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又蹙眉放了回去,对温凉的温度略觉不喜:“宫人近来越发懈怠了。”

“还不都是你惯的。”灵妃轻哼一声,毫不留情:“各宫安插来的人没见你防着哪个。”

顺手将茶盏推远,李皇后温和浅笑:“无妨,总归我在她们那里也是有人的,况且不是有你帮我?”

灵妃依旧闭目养神。

毫不在意她的冷脸,皇后娘娘自顾自的同她聊天:“你这性子倒是同陛下越发像了。我忽然觉着,宣远侯回京一事,我父实则不该问我,而该问你……只不过你定然不会理会。”

略顿了顿,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又转回来话题,她掩饰的轻咳一声,硬生生又转开道:“前两日惠妃召了母族侄女入宫,如今每日里带着身边……我记得琰琬也是有个外甥女的,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何不召进宫里稍陪陪你?你那钟粹宫里甚是冷清。”

“她心气儿不似我。”

灵妃终于舍得睁开眼,缓缓坐直身子,淡淡道:“我邵琰琬从小到大便没输过,因而我的夫婿定要是能配得上我的人……但她不同,我从见她第一眼便知道。”

她唇角轻忽的一勾,逸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是个有灵气的姑娘,但我还不需要牺牲她来为自己筹谋……我晓得你并非此意,但外人不知。只消我将她召进宫中,便会有蝇蚊来叮咬。似惠妃那边……她近来同岑安走得甚近,打得什么主意你应当知晓。”

“岑安虽不聪明,但有定军侯宠护着,惠妃的盘算未必能成。我同你说便是不想你多思。”

从美人靠上起身,灵妃指尖轻抚过衣领,确认了衣衫未乱,便飘飘然拂袖离去,只淡淡道:“罢了,时近午时,我先回了,明日再来寻你。”

她走得无比洒脱淡然,似不会被任何东西牵绊阻挡,她自能做好一切。

李皇后微羡,想了想灵妃确是有这般资本。若非宣远侯平了北疆便举家进京,以那时邵家在北疆的威势,灵妃便是第一贵女。

可即便入了京,除开最初那段时间,她也依旧在京中风华无两。

骨子里最不敬重敬畏规矩的人,却能一举一动不越方圆也叫人一见倾心……真是讽刺。

李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重又取了那茶盏饮了一口,敛去一切神色。

她不喜这温度,但凉意可叫人清醒。

毕竟就算知晓了又能如何?这是旁人怎也学不来的。

这辈子也不可能如琰琬那般潇洒了。没有她那般可给予一切支持的母族;没有她的傲气和与之相配的能力,甚至……没有她的美貌。

李皇后抬手抚面,所触及的肌肤依旧光滑。她牵了牵嘴角,缓缓露出的笑容透出偏执的满足。

──但她有后位。

即便不稳,这也是她的一切,无论如何不能丢。

至死……也该是她的中宫主位!

……

颐晓宫中,岑安长公主拉着裴湘灵的小手,目光挑剔的上下打量。

小姑娘生得还算清秀,垂眸乖巧的模样勉强可说是讨喜罢,但如此羞涩腼腆,不似是能掌家的命妇。

瞧着还没自己生得漂亮,岑安偏了偏目光,兴致顿失大半。只顺势将小姑娘带到身边座位坐下,笑容慈祥却没甚诚意道:“莫怪惠妃舍不得放你回家去,要日日栓在身边,的确是个模样不错,讨人喜欢的姑娘。”

她说这话时眼也不抬,只自顾拿了果盘中的葡萄,长指划过表面,沾染了淡紫色的汁液,登时不喜的蹙了眉。

身后宫人见状连忙上前,躬身递了绢帕,再小心的从她手中接过葡萄剥好皮才奉了回去。

岑安满意的点点头:“娘娘这的宫人甚是懂事,莫怪皇兄也时常来你这。”

她并未发觉自己话中有何不妥,用过水果便慵懒的眯起眸子,既有成熟的妩媚又不失少女般的娇俏,过人的容色越发将身边的裴家姑娘衬得普通。

裴湘灵依旧乖巧的垂首,抿着唇笑容羞赧温婉,似什么都没发现,只搭在膝上的双手已不自觉的略微握紧。

惠妃扫了她一眼,将手中茶盏放下,磕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只这般小小的,言语上的软刺都忍不下,还于行迹上表露出来……

果然即便自小受着嫡女的教养,已是裴家出色的贵女,到底也还是经历太少,太年轻,沉不住气。

听见这一声轻响,裴湘灵悄然抬眸看了一眼,正对上那隐约透出警告的目光。轻呼了口气,她克制的缓缓放松双手,稍稍调整姿态,显得整个人端静淑慧。

她晓得庶姑姑有意将自己许给定军侯世子,如此便可借机将定军侯一脉拉拢至四皇子一边。

可将自己如此的拘进宫里伏低做小,姑姑未免太小题大做。

莫说母亲本就为她议了数门亲事,皆是源远流长的世家贵胄子弟……她根本不想低嫁,到时在姐妹中间可是抬不起头的。

况且即便是拉拢,以裴家数百年的底蕴,贵重无比,似定军侯一介武夫新贵要同裴家结亲,分明是高攀了。世袭爵位虽是难得,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能始终不断了传承的还得是世家。

若非昭武帝太任性,她嫡亲的姑姑进宫到现在都不能出头……

深吸了口气,裴湘灵浅笑着奉上茶盏,岑安长公主顺手接过,连丝目光都没分给她。面上不显,她心中却越发鄙夷。

到底皇族崛起于草莽,至今不过传了两代,身为当朝长公主,这做派也着实没规矩。

见侄女总算面上稳重下来,惠妃暗自点头,句句顺着岑安的毛,念着宫里琐碎趣事。

身为昭武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奉承顺着她的人多了去,公主殿下有些不耐烦:“娘娘瞧着很有精神,想是身子已无甚大碍,时近午时,我也倦了,这便回了。”

惠妃的笑容微僵,连忙开口留膳。

好在相交已有一段时日,她能颇为熟练的安抚下长公主的不耐,然而几次将话题扯到后辈们身上却得不到回应。将几乎揉烂的帕子悄悄又向袖口中收了收,她止不住的怀疑岑安会否是得了定军侯的意思,不想站队太早?

但看上去,殿下对湘灵应尚算是满意才对?毕竟那目光总也不离她周围。

岑安(看一眼,再看一眼,又一眼……):啧啧啧,长得还没我好看,以后生的娃估计也不够漂亮

总之慕小玖的颜狗属性天生。

而且岑安其实真的不聪明,重申,不是‘心直口快’,她是命好。

……

看甄嬛传的时候,除开最喜欢的华妃娘娘,就很喜欢皇后娘娘的颜(当然人设的人品另算),也很喜欢她说的‘年轻呀,沉不住气呀’,莫名戳中我笑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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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后宫,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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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她不想再穿越了
连载中雩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