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母后临朝(四)

中秋夜宴,雍国君臣齐聚一堂,共度中秋佳节。

今夜天公未作美,天色昏暗已久,凉风习习,但天上的月亮还隐在云层后面,不见踪影。明明是中秋佳节,众人今夜还未得睹明月的全貌。宫廷里,灯火燃起,歌舞管乐等候已久。

陆小阙和陆皇后步行在前往夜宴的宫道上,轿辇在后面跟着。

“姑母,今天的节目一定有您喜欢的,我可准备了好久呢,就显摆显摆我的孝心,姑母你一定得捧场呀!”陆皇后华衣美服,盛装出行,她跟在陆小阙身边,语气讨喜地说着话,“就连陛下都准备了节目呢。”

陆小阙身穿威严的太后华服,浅笑着:“哦?那我可得好好欣赏才行。”

一言一语的简单交流间,已来到摆宴的大殿。

群臣和妃嫔起身纷纷起身行礼。陆小阙笑着说了声“免礼”,继续向前走。陆皇后跟在后面,给皇帝行礼:“陛下安康。”

皇帝点点头,他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僵,然后起身去扶陆小阙,笑着说:“母后终于来了,儿臣可等了好久了,祝母后中秋佳节,幸福安康。”

陆小阙笑笑,走向上座:“皇儿有心了。”皇帝和皇后的座位,在陆太后座位的两边。下首依次是妃嫔和群臣。皇帝太后落座后,其他人也纷纷坐下。

太后致辞后,奏乐声又开始了。端正典雅的宫廷奏乐,今日带着些欢庆气氛。但宫廷夜宴的气氛并没有音乐那么美好,反而有些沉默。

皇帝自12岁登基,至今八年了,已然及冠。大婚和及冠,意味着皇帝的亲政。在前朝舆论看来,皇帝及冠后,40岁的陆太后很安分守己地退居后宫,颐养天年。

但在皇帝看来,他亲政后,处处受到掣肘,群臣不服,政令不出未央宫,陆太后依旧是笼罩在他头上的乌云。母子俩的感情持续僵化。

陆小阙并不理会皇帝的作态。她开始询问皇后今晚有哪些节目。

陆皇后开心地笑着,一一介绍,然后说:“这个舞后边就是了。”

这时皇帝宠爱的许昭仪也说话了:“母后,您可不能偏私皇后娘娘,姐妹们也准备了好些节目呢,您可得评一评,哪个才是最精彩的,多给些赏赐才是。”其他妃嫔也开口讨赏。皇后摆起了脸色。

陆小阙并不理会皇后,她笑着应道:“好,你们的节目要是出得好,一定有赏!”

其乐融融之际,皇帝出声了:“母后,可不能只顾着观赏歌舞,今晚的酒水和秋蟹也是特色。”说着,他端起酒杯,说:“儿臣先敬母后一杯吧。”他的眼神今日明亮有神。

陆小阙心中一阵叹息。她端起酒杯,隔空示意,然后凑到嘴边。皇帝笑着仰头喝了满杯,然后眼睛看着陆太后。

陆小阙端酒凑到嘴边的手一顿,抬头看向皇帝。她突然将酒杯拿开,看着脸色更僵硬的皇帝,心中感叹,皇帝长这么大了,作秀都还没学会。她端着酒示意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喝酒,皇帝替我喝了这杯吧。”

皇帝明亮的眼神渐渐变得冷硬,他冷笑了一声,知道消息泄露了,便用力一摔酒杯。

顿时间,酒杯破碎在地上,一群兵将应声闯入大殿,群臣震惊起身。

“陛下!”众人均感到心底发寒。

“姑母!陛下!”皇后也发觉了不对。

“陛下!”前朝臣子知道了情况不对,有一些甚至出手拦人,但很快被士兵拿刀剑赶到了一边,不敢动弹。后宫一众妃嫔,也被挤到了一旁看管着。形势瞬间紧张起来。

陆小阙依旧镇定从容,她浅笑一声,将手里的那杯酒全数倾倒在地上,地板滋滋作响。她一向很谨慎,从来不吃来历不明的食物,出入宫廷,守卫从来不离身。除了今日,这情况特殊的节日。今晚确实是个好机会。真是替皇帝感到可惜了。

陆小阙看向皇帝,这时的皇帝踌躇满志。

皇帝语气不善地说:“还请众卿家安分,勿要被误伤了。母后,母子一场,儿臣只是不想被您管束而已,您在后宫安度晚年不好吗?”

说着,他示意闯进来的将领和士兵,说:“将母后带回寝宫,没有朕示意,母后就在宫里好好养身体吧!”

可是,为首的将领却呆立着不动。他定定地站在太后下首,等待命令。

皇帝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他缓慢转头看向陆太后。

“你为什么觉得京师兵会听你的话呢?”陆小阙很疑惑。

难道皇帝觉得,自己虎躯一震,群臣就会听你的话吗?

我陆小阙临朝执政,在军中经营了八年,当年那么短的时间内,我都能悄无声息地拿下李庶人,难道就因为我说自己要退居后宫,你就觉得京师兵会听你的话了吗?凭什么,凭你在前朝没人听话吗?还是你提出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政策?

为什么那些将领只是嘴上恭维几句话,你就觉得他们是你的人了呢?你能给的,我能给更多。他们也更敬畏我。还有,谋事的时候,能不能秘密一点,已经及冠的人了,居然还不明白“机事不密祸先行”的道理。陆小阙是真的想不明白。

只要名义上的皇帝还在,只要利益足够,没人会在乎真正掌握这个国家大权的到底是谁。

陆小阙心平气和地说:“皇帝还是太年轻了,从今天起,就先在未央宫读书吧。送陛下回去休息。陛下累了。”

刚才还呆立不动的将领和士兵,马上上前,“请”皇帝动身。

这场宫廷政变几近笑话。

从这一天开始,皇帝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读书”生涯。

陆皇后却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哭丧着脸色,来到陆小阙跟前告状:“陛下又纳了一个宫女为妃,那么多妃子了,他怎么还不满足?

陛下除了洞房那次,就没进过我的房。我才是他的妻子啊,为什么让那些地位低下的人骑在我头上!前些天还封了一个‘真皇后’,哪来的什么真皇后,我才是皇后,姑母,您可得说说陛下,不能沉迷于酒色啊!也不要忘了规矩啊!”

陆小阙只觉得和蠢货一起生活,拉低了自己的生活档次:“你已经有儿子了,好好教养儿子长大不行吗?你掺和皇帝的事做什么!管好后宫就行!”

“后宫有小画姑姑呢,我不想见那些妃子!”陆皇后出口反驳。

陆小阙难得动气,说:“那你觉得你有什么用?”如果不是陆家只有这一个适龄女孩,她绝不会这个笨得出类拔萃的侄女。

“我生了个儿子啊!”陆皇后马上大声说,“这可是陛下的继承人!我可是赵家和陆家的大功臣。”

陆小阙被气到了,这个侄女可真能耐。她摆摆手,无奈地说:“下去吧,最近我不想见你,你最近不要过来了。”

陆皇后不明所以地离开了。

小画走上前,安慰说:“太后放宽心,皇后娘娘不懂事,可是她孝顺听话啊,这一点还真很重要,换个包藏祸心的,我们就要分心处理后宫了。”

陆小阙失笑:“还真是。而且……她也确实有福,大婚那天就怀上了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养成,她这辈子就完全是人生赢家了。

*

皇帝被圈在未央宫中“读书”的第二年,后宫多了三个孩子。第五年,皇帝又多了七个孩子。到第二十年,他膝下立住的皇子,一共有二十五个,公主也有十七个。

后宫的妃嫔,开始还争夺皇帝的宠爱,到后来看清楚形势后,只要有了皇子公主,就开始想要往陆太后身边凑。

陆小阙倒是不喜欢带孩子,起初只让他们带着孩子初一十五请安便是,并不耐烦见他们。后宫虽然一直添新人,却都只能被迫安分下来,养着孩子度日,或读书下棋悠闲自在。有些机灵的,还懂得投太后所好,得了陆太后认同,得以参与宫务。

皇帝沉湎于酒色,身体一直不好。朝臣见到发福走样的皇帝,连走两步路都艰难,愈加失望,对陆太后继续临朝执政表示默认。

皇帝被囚禁在未央宫“读书”的第二十年,病死在床榻上。

临死前,皇帝赵秀突然回光返照,问陆太后:“为什么我不是李皇后的儿子?你早就应该死了,为什么没有死?和父皇一样早点死不好吗?为什么我要重来,明明前世我顺风顺水当上了皇帝,谁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皇帝悲愤离世。

至此,陆小阙终于明白,他对李庶人那么高的好感度,究竟怎么来的了。

可以推测,前世皇帝就是被李庶人养大的,原主早死,他已经忘了生母,亲近那位所谓的李皇后,最后皇帝死了,他还被李皇后推上了皇位。那么,那个皇帝被攻略的世界,是不是被窃取国运了?家国安能平安?

*

皇帝病逝。嫡长子赵晋即位。很快,这位新皇帝在登基后,开始显示他非凡的战绩。

赵晋还是皇子时,行事就有些癫狂,颇有些压抑后的放纵,即位后,开始更加放纵自己,不但每天饮酒作乐,还轻薄自己父亲的妃嫔。祭天求雨时,甚至直接将祭文踩在脚下,声称“我才是天,作何要祭天!”群臣在震惊之余,开始表示不满。

陆小阙又默默地召集群臣,拿起了玉玺。

还有一章番外,明天奉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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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母后临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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