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尔又坐回垫子,茶盏重新搁上书案。
萧易抬眸,“怎么?”
“奴、奴婢发现茶水还未凉。”
郁尔实在害怕,声音跟着颤抖,她不懂哪里来的血,自己难道要流血而死?
思及此处她眼泪开始掉,抬手抹掉,掉得更凶了。
萧易蹙眉凝视着她。
“贵妃不会杀了你,放心。”他道。
“不是......”郁尔隐约觉得腹痛,实际上她从昨天夜里就觉得不适,以为只是吃坏东西,可是现在竟然流了那么多血。
少女惊恐至极,“奴婢受了内伤,可能要死掉了......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自己都要死掉了,也顾不得在君王面前失仪。
萧易没心思看书,眸光落在她黛色裙踞,一抹红色夺目,确定是血无误。
伸手揪了她的胳膊查看她背后伤势,无碍,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御医说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身体纤弱,难道那十鞭真留了内伤?
“你先不要哭。”
“奴婢没有办法不哭,奴婢要死掉了,流这么多血,肯定要死的......”
君王心性沉稳,坚若磐石的心也微微烦躁,命门口的宫人去传御医。
究其原因,大约因与她神交数年,将她当做晚辈看待。
男人一袭月白色华服,纡尊降贵将蒲团上娇小的身躯抱起,步伐稳健地经过幕帘,带她回内室放到龙榻上。
等御医赶到,粗略了解过后神色怪异。
“可是内伤?”
御医骇然。诸事洞明的君王,竟然在此事上看不清。
“朕不管你用什么药,若治不好他,朕必定重重降罪。”
“陛下,这宫女绝非内伤,臣不便插手此事,还是叫来派医女来与她细说吧。”
萧易眸光清明,幡然醒悟,“......”
萧易也是初次遇见这种事,他没有女儿,再加上小宫女哭着说是内伤,他一时糊涂。
郁尔听见御医与皇帝在幕帘外说话,心里更加肯定,自己一定重伤难治。
御医背着药箱走掉了.....
萧易回内室时,小宫女坐榻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伸手攥过他的衣袖,“陛下救救奴婢,奴婢往后再也不说谎了。”
“......”面庞如玉、万年沉静的男人扶了扶额,“你跟朕说说,你说什么谎了?”
“那天夜里,奴婢知道尺素意图攀龙附凤,她塞给奴婢一碟子桃花酥,奴婢就答应让她侍夜。”
“还有呢?”
“还有三皇子的事......”郁尔泪眼看着皇帝,“陛下能先救救奴婢么?”
萧易命人叫来医女。
正是这几日为她敷药的茯苓姐姐,茯苓告诉她这并非内伤,简洁明确地教授她这些知识,还替她换了身干净衣裳。
郁尔小脸涨得通红,一一记下的同时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的行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她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等茯苓一离开,郁尔踟蹰犹豫许久才从内室出去,她坐过的软垫也换了块干净的。
君王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案前批改奏折,案上焚着沉香。
“......”
郁尔闷头坐回自己的位置,抬手殷勤地研墨,萧易侧眸睨她一眼,小少女哭得双眼红肿,此时侧垂着头,蔫蔫的。
她年幼不晓事,他身为尊长也未及时想通,还陪着她荒唐了一次。
“既然身子不适,这几日不必在御前伺候了。”
郁尔撑着软垫起身,“奴婢告退。”
萧易抬手将案上的暖手炉递给她,君王畏寒,身披玄色狐氅,容颜温润,长指白皙如玉,一双眼眸沉静如冰。
郁尔愣了那么一瞬,双手接过来,闷闷地说声多谢陛下。
茯苓抱着郁尔脏衣服回屋,三皇子四皇子也正在药房。
“三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看准了再放箭。”
茯苓见太监正给萧让肩膀包扎,走过去询问,“三殿下怎么了?”
萧让沉着脸不言语。
“咳,刚才我们去山上猎鹿,我一时失手伤了三哥。”四皇子萧承道。
茯苓正要走开,萧让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怀里抱着的衣物,大片血迹,黛色的裙裳。
“她的衣裳么?”萧让问。
没直接指名道姓,但茯苓知道萧让指的是谁,神色尴尬,“是,没错。”
“她伤势还这样重?”萧让沉声问道。
茯苓不能说得太明白,“三殿下不必担心,并无大碍,她再养几日便能痊愈。”
已经数日,还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无碍?
等茯苓一走,萧承惊奇道,“三哥,你怎么这么关心那小宫女?”
萧让沉默不语。
“我送你的那些身材妖娆的美姬你统统不要,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原来他三哥喜欢年轻的!萧承恍然大悟!与他交好的其他皇室宗亲之中,也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好这口,豢养不少美貌少女。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这位看上去不嗜女色的兄长也有这等癖好。
想想那个小宫女,虽然年轻,但五官精致乖巧可人,假以时日必定出落成大美人。
今日狩猎误伤了皇兄,萧承想着该怎么补偿他。若他没猜错,他这位皇兄还未经人事,简直匪夷所思,就连五皇子萧末房中也有两个貌美通房。
三皇兄从不在意女子,现在对这个名叫郁尔的小宫女如此上心,看得出来真是十分喜爱了。
郁尔在自己房里待了数日,月事已过,明日便要随御驾回宫。
她窝在被窝里,想着若贵妃问关于尺素的事,自己该怎么糊弄过去免受责罚。
皇帝给她的暖手炉真好用,放在被窝里暖融融的。
恍惚间,她听见开门声。
“......”郁尔骤然睁开眼眸。
黑暗之中有人扑上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唇,郁尔张口就咬,歹人惊呼出声,“小宫女还挺烈!”
萧承!荒淫无道的四皇子!
郁尔纤弱的身躯哪里抵挡得住,轻而易举地被制服了。
***
行宫深夜,宫殿昏暗冰冷。
少女身穿轻薄的寝衣,薄纱蒙着眼睛,一双手腕被束在身后,双足也用被牢牢捆住,无助地跪坐于榻。
她万分肯定是四皇子绑了自己,可是并不确定萧承将她带到何处。
直到她听见脚步声,很熟悉。每当有危险猛兽出没狩猎时,山林间的幼兽总是格外灵敏,早早地嗅到了危险气息。
萧让步入内室脱下外袍,已经察觉到榻上有人。
或许是二皇子派来的刺客。
他未点灯,徒手直掐了刺客的脖子,用了力道将人狠狠按在榻上,同时抽出了袖口的银刀。
“唔!”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痛苦呜咽。
下一瞬,萧让就松了劲道,点燃灯盏。
纤弱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犹如一尊精美的水晶玉雕,坐在宽绰而冰冷的榻上。
萧让瞬间理解了萧承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郁尔不住地咳嗽,不安地问,“你是谁?”
萧让抬手扯下她眼上的薄纱,一时间四目相对,少女晶莹眼眸含泪,朱唇微启地凝视着他。
“萧让......”她眸光颤动,“真的是你?”
这个人究竟要报复她到什么程度?
“不是我。”萧让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萧承所为,语气暴躁。
体内热血汹涌,萧让想起萧承在那壶酒里下了鹿血。
他竭尽全力沉下呼吸,抬手去撩开她的裙踞。
“你干什么??”
宽阔的胸膛突然压近,郁尔神色慌乱缩进木榻角落。
“没用的小东西,随随便便让人绑了。”
粗粝手掌抚上足腕。
小少女朱唇微启,见少年面容泛红,只当他意图侵犯自己,“你下流!”
男人手上动作停滞下来,含戾眸光看向郁尔,吓得她噤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既惊恐又厌恶。
待到足腕绳索落下,郁尔抢先一步推开他离开木榻。
然而足还未落地,就已经被萧让扣着后颈按回榻上。
“呜--”
郁尔痛苦呜咽,如同被饿狼咬住脖子的幼兽,张牙舞爪又瑟瑟发抖。
挣扎间,少女寝衣微微滑落肩头,堪堪愈合的一段伤口就这么落入少年眼中。
泛着红,还未落痂,在如雪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十道鞭子,十道疤痕,皮开肉绽,不知这衣裳之下完整的伤疤是如何狰狞。
萧承心底的念头压不住,想看她到底伤得有多重。鬼使神差地揪住了她身后的衣领。
呼吸沉重,“就看一眼。”
他的声音灌入耳朵,郁尔痛苦绝望,任她怎么挣扎,她那满背的伤痕还是露在寒气之中。
“......”
这些伤痕在侍卫身上算不了什么,可是偏偏就落在她身上。
他的手劲松了。
郁尔趁此机会,挣脱了束缚,跳下木榻上不顾微乱的裙裳直奔寝宫大门。
萧让他疯了,那么厌恶她的萧让,竟然企图侵犯她。
子时过半。
萧易一路从自己寝宫踩着月色过来。父子俩上一趟的对话在宗人府大牢里,他决绝地命人用刑审问。
自此之后父子二人之间再无只言片语。萧易自然知道这个儿子有多倔强。提着一壶酒,素手敲响殿门,一袭白衣恍若月华浮动。只听得殿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大门被推开。
纤柔身躯莽莽撞撞跌入男人坚阔怀中。
郁尔惊恐地抬眸,梨花带雨的容颜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她衣不蔽体,一身的狼狈。见了他恍若见了唯一的浮木,不顾尊卑,紧紧抱住君王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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