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
崔芷眨了眨眼。
“那你睡得可真安心。”似乎因为不甚清醒的缘故,裴玧白这一日一直表现的蛮横被他忘到了一边,向从前那样黏糊着声音,红着眼可怜道:“府中又没有你,我怎会回去。”
“啪”一下,崔芷的心一动。
不再多言,裴玧白抬手将药包满满当当塞入她怀中,打横将她抱起,向一旁的马车走去。
“裴玧白!”崔芷猝不及防,又不敢乱动,手忙脚乱地护好怀里的药包,刚缓和下来的脾气顿时烟消云散,又惊又恼,“一大早的,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本姑娘有腿,会走路!”
“跟我回府。”裴玧白的语气很轻,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将本公子关在门外,秋夜寒凉,你也竟舍得?”
崔芷没心思挣扎,只得由他,偏头靠在他怀里,但嘴上又倔强道:“裴家商局财富万贯,哪家客栈不愿迎了你去?你这么糊涂地睡在门口!可不怪我。”
“嗯嗯是。”裴玧白一早抱得美人,心情很快就舒畅了些,看着她眼睛低声道:“不怪阿芷,是我想让阿芷多疼疼我,陪陪我。”
下了马车后,裴玧白一路抱着崔芷走到院里,此时因蜷缩一夜而有些发麻的腿脚,让他微微踉跄了些。
崔芷有所感应,笑着逗他,“腿麻了?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我怕摔着。”
裴玧白不理她,继续抱着走到房间,然后把她放到椅子上,佯装阴沉地说道:“你不听话,那便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后转身离开。
十分冷绝。
哪里都不许去?
哼。
崔芷挑眉不语。
——
翌日晌午,上乐坊大堂。
曾小八盯着面前轻纱遮面的女子,眼珠上下扫视转个不停。
他总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
可又说不上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在乐坊?
不不不。
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就被他拍掉,眼前的姑娘气度不凡、颇有高官人家之风,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在乐坊这种地方谋生计呢。
“明人不说暗话。”崔芷推过一盏清茶,率先开口,“请小郎君来,是想托您接近一人。”
“谁?”
崔芷轻轻一笑,“我未来...婆母。”
此话一出,曾小八手中茶盏一个不稳,咣当落地,溢出的茶水瞬间撒了满地。
他吓得慌忙朝四下看去,见无人在意,方才压低嗓子道:“姑娘莫要说笑。”
崔芷也不着急,一点点把他的故事说出来,“你名叫曾小八,年龄十七,四年前被父亲送到上乐坊为小倌,但落到他手中的银子很快就被赌没,便不断找上你,甚至当着众人的面非打即骂,这些年前前后后,几乎要走了你赚取的所有银两吧。”
曾小八脸色渐变,“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她把装有银两的钱袋推给他,“只要你答应我跟在她身边,我就替你解决这件事。”
“这些是八十两银子,两年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百两。另外,我也不会让你爹再出现在你面前。”
“不...你不能杀了他!”曾小八听到这突然害怕起来,误以为她是要害死他父亲。
“放心吧,我当然不会,我只是不让他再去找你。”崔芷怎么会不明白他,他能够被自己父亲折磨那么久,就知道是个较偏软的性子,让他知道父亲因为自己而平白丢一条命,恐怕他会到坟前哭个昏天黑地。
曾小八盯着包裹内露出的银子,渐渐动了心。
这足以还清他父亲的欠债,让他的生活安定下来。
“但...”曾小八脸色忽青忽白,瞥了崔芷好几眼,伸手按住包裹,但声音还有些不由自主地怯,“不知你口中的那位夫人...会不会对我...”
“这你不用管。”崔芷冷笑,“她如今正愁寻不到合心意的人,怕是来者不拒。”
曾小八把钱袋紧紧抱在怀中,眼神闪烁片刻,终是应了下来。
这对他来说,其实算是个天大的好事了。
几乎能解决掉他现在所烦心的一切,又不用在这令人厌恶的地方待下去。
于是他不再追究其他,向崔芷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崔芷继续饮着茶,想通过这样安然的片刻,理顺自己乱了许久的心绪。
其实在陈曼文身边安插一个人,并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法子,甚至她也能想到凭借太夫人的聪慧,定会识破这一小计。
只是她如今发了疯般地想要做些什么,想要寻出点关于这个人身上的蛛丝马迹,只能出此下策。
希望,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吧。
她放下茶杯,准备离去,只是这一撇眼,却看到桌边不知何时放了一个信封。
上边...绑着一根短红绸。
崔芷下意识偏过头去,双手微微发颤,企图忘掉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一眼,可是这样的自我欺骗并没有什么用,她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南山的标记。
她闭上眼睛,呼吸在几个刹那间收紧,不敢置信自己明明已经逃出来了这么多年,那个鬼地方的人却依旧能够找到她。
她猛地起身,想要赶快离开,双脚却控制不住地顿在原地。
要看一看信里写了什么吗。
不...
不能看。
崔芷的心不断挣扎,她知道一旦看了这封信,无论写的什么内容,自己的生活都将会被那个吃人的南山再度捆绑。
但是...
如果是她的姐妹们的消息呢?连她都被南山的人找到了,会不会有可能她们也一一被发现。
这些猜想几乎在瞬间就扛过了她先前的痛苦情绪,然后立马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读了起来:
姐姐,我们很想你。
只有这一句话。
但崔芷认了出来,是阿紫的字迹,那个曾经与她相伴七年,一同熬过无数折磨的姑娘。
原来她和其他逃出的姑娘们,都被重新绑回了南山。
崔芷无力地坐下去,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越来越沉闷,眼眶中逐渐溢出泪水。
她这些年还天真地以为,只要逃出来,过上了新生活,就永永远远与那个地方切断了联系,再也不会回去。
可其实她们根本就挣脱不了。
那这封信...
崔芷渐渐绝望,便是南山给她的威胁了。
如果她不回去,她相信她的这些姐妹们根本没有活路。
被发现的她也同样没有活路。
信件在她手中被一点点碾碎,崔芷梳理好情绪,系紧面纱,走出上乐坊,准备前往南山。
无论会面对怎样的结局,等待她的,始终都只有一个选择。
只是她刚坐上马车,秦卫便悠悠走了过来,站在马车旁傻傻笑着,“姑娘,公子请您一叙。”
崔芷眼色渐冷,不清楚方才在上乐坊中的一切是否已被他们得知,“你们跟踪我?”
“不敢不敢!”秦卫连忙摆手解释,“您别误会,只是恰巧相遇。”
话落后心中却在想,也就是公子发现您不见后,调了府中半数护院满城搜寻而已。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崔芷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裴玧白不会做跟踪偷听这样的事情。
“嗯...”秦卫不知如何回答。
“你就这样回他。”崔芷叹气,抬眼看向街口处那辆黑金车架,如此张扬的马车,除却裴玧白喜欢这排场还能有哪个?“他不就在那里。”
“啊...嘿嘿。”
秦卫颠颠跑回报信,裴玧白脸色霎时阴沉,“她有何要事?”
“崔姑娘——”秦卫咧开嘴,“公子问您有何要事?”
“我要逛街,要去采买胭脂水粉,衣裙首饰。”
“胭脂首饰衣裙府里哪样我没给她准备?”
“他眼光太俗气了,我看不上,要自己挑。”
秦卫硬着头皮传话,眼见裴玧白面色越来越白,忙劝道:“公子,姑娘家梳妆打扮就属大事,您就随了她吧。”
“再者,哪有您这样追着姑娘跑的,是个姑娘都被吓走了。”
“公子若想讨崔姑娘欢心,总该松泛些。”
“她何时回?”
“入夜便回,对了,他不是喜欢吃五柳居的炙鸭子,你且告诉他,让他安心回府等着,我带给他。”
“暂且再信她一次。”听了这话,裴玧白甩出沉甸甸的钱袋,嘴角的弧度想压都压不下去,“只管让她花。”
待裴玧白马车远去,崔芷立即掀帘吩咐车夫,“出城,东郊马市。”
时间紧迫,她需购一匹快马。
想起方才,崔芷无奈,她本并不想与其交涉太多,但她对裴玧白再了解不过,若是不说清楚,那少爷做派的人又该二话不说将她扯走。
好在他虽执拗,也依旧是少年心性,稍加哄劝几句便罢。
崔芷摇了摇头,嘴角的微笑在不经意间停留许久。
直到——
吁!
一驾疯马拉着的马车自岔道冲出!
崔芷急勒缰绳,虽避过了与它的正面冲撞,但还是被猛地掀下马背,而后在几个翻滚间撞上一块石头,瞬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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