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芷脸色煞白,眼中一片猩红,翻涌燃烧着满满的恨意。
她手指微微探入袖中,触着那抹冰凉,气息逐渐变得粗重,再也无法平稳下来。
“不过就算你知道这些又如何。”陈曼文语气越来越狂妄,眼尾轻轻向下一扫,又重新抬头注视着她,丝毫不惧地牢牢锁定她双眼,然后话音落下的同时,猛地抬手去捉她藏在袖间的手腕,“那些个被活活烧死的人,你该如何呢...还不就是跑去玧儿身旁哭几——啊!”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陈曼文整个人猛地向后一栽,瞬间撞翻了桌上的灯烛与茶盏,紧接着踉跄倒地,呼吸急喘,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
只见一柄匕首深深没入其中,鲜血正自她指缝间尽数喷出。
而崔芷,眼中浮起一丝浅浅的慌乱和疑问,她低下头,静看着自己僵滞在半空的手,方才那阵意外蹿出的力道并没有多重,但似乎还是控制住了她。
被握住的那一瞬间,她应该是有机会及时收回手的。
不...
不...她摇摇头,自顾自确认了真相,是她自己动手要杀了陈曼文。
崔芷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陈曼文,如果不是她最后关头突然一动,让刀尖偏了方向,这一刀刺入的方向只会是心口。
她绝不会让陈曼文有活着的希望。
崔芷虚虚抬脚,目光落在那把刺入她小腹的匕首,在自己头脑尚未理清思绪时先一步蹲下,想要重新握住那沾血的刀柄。
陈曼文瞳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她此刻是真的慌了,一边拖着身子往后靠,一边不断偏眼望向门外,甚至连声音都因为过度的恐慌而吼不出来,只能如失声般呜咽着,“救命...救命啊!”
崔芷现在已什么都顾不得,也丝毫未察觉门外正迅速逼近的喧闹,整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刀拔下来,重新刺入她的心口,让她死。
直至大门被推开,震耳欲聋的“看新娘子喽”的欢呼声扑面而来的刹那,她才倏然转头。
然后直直撞上了裴玧白骤然惊愣的目光。
他身后同伴的脚步,在一刹那同步停住,除了院子里还有些不明情况的人发出的几声零星呐喊之外,方才的喧嚣片刻间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屋内地上的陈曼文、崔芷和那把满是鲜血的匕首之间反复。
在场的人都收紧呼吸,只有陈曼文终于放松地缓下了一口气,她眼色悄悄一变,面对着茫然失神的崔芷,即使再想忍住,也还是透出了她神情里的那抹得意。
裴玧白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父亲离世前的那一幕与眼前景象一点点重合,他一顿一顿地抬着脚步,无措而麻木地看向崔芷。
就在所有人都愣着的这一刹那,崔芷骤然回神,但她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了,此时此刻,陈曼文必须死,即使被看到又怎样,即使日后要入狱判刑又如何,不管她未来要面对什么,陈曼文今日都绝不能活着。
她毫不犹豫地转头,伸手抓向刀柄。
“阿芷!”裴玧白却比她先一步跪倒在她身旁,双手紧紧覆上她的手腕,用尽力气来阻止她,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不可以...你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崔芷缓缓侧目,视线落到他今日的婚服上,再然后是门外定住的众人。
有几位府中的小厮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来到屋里,强制将崔芷从陈曼文身边带离。
人群中,终于凑上前来的秦卫看到这一幕,险些没一口气憋过去,但他理智尚在,立即上前关上了房门,把众人的身影都挡在门外,然后迅速吩咐丫鬟小厮将这些宾客带离安抚。
“传大夫!快传大夫!”屋内爆发出裴玧白嘶哑的吼声。
“是!属下这就去!”秦卫高声应道,抬脚就去寻人。
万幸的是,李大夫此刻正在前院,且没沾几口酒。
秦卫二话不说拖着他就走,在他连连几声“哎哎?怎么回事?”的不解中将他带进了新房之中。
李大夫瞬间噤声,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蹲下去瞧陈曼文的伤。
崔芷起身站在一旁,未发一言。
裴玧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招来秦卫,与他简短耳语了几句。
秦卫点头应下,然后走到崔芷面前,“夫人,请先随属下离开。”
崔芷走后,裴玧白将陈曼文放到了软榻上,仔细向李大夫询问了陈曼文的伤,得到他“刀口不深,并未伤到要害之处,只是恰巧刺中血脉,失血虽多,却无性命之忧”的回答后方才安心下来。
他走到一旁坐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陈曼文陷入深思。
他想到了墨堂。
想到父亲过去那些年的闭口不言和颓丧。
想到陈氏一族完全不遮掩地想要吞掉整个晋熙堂的野心。
想到...
江知远口中所说的她与江大人的见面。
“母亲。”他喃喃道:“您到底是什么人...您到底都做过什么...”
这场婚事最终以如此惨剧收场,院子外宾客的声音一点点散去,直到深夜,才彻底安静下来。
裴玧白始终未曾离去,一直守在屋中,静等着陈曼文醒来。
等到天将将亮的时候,陈曼文终于睁开了眼睛。
“母亲。”裴玧白来到软榻边上,声音平静,“感觉怎么样?”
“我...我...”陈曼文捂着小腹,眼神却是左右瞧着避开他的目光,一副委屈慌神的模样,“我是不是快死了。”
“那一刀刺得很讲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休养月余便可恢复了。”
“啊...这样...”陈曼文闭上眼睛,气息微弱道:“看来玧儿你那新妇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裴玧白声音低沉,缓缓开口,“儿子似是与母亲说过,拜过正堂之后,您若是愿意留在前院,便可与诸位女眷们说说话散散心,若是不愿意,回府歇息就可,但是万万不要来此找阿芷,可您为何还是过来了?”
“你...”陈曼文的眼神一瞬间便狠了下来,“好一个质问的口气,你倒是能问的出来这话,真是可笑,我身为婆母,来瞧儿媳一眼到底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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