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晴瞬间彻底清醒，一股寒意攀上脊背，猛地坐起身。
“姐，你醒了。”薄柯宇温柔地开口，眼中恢复了她所熟悉的、惯常的温润模样。
薄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太过温柔平静，以至于她无法分辨，方才那双漆黑眼瞳中几乎要将她撕碎的复杂情绪，是否是她梦中的幻觉。
“怎么站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薄晴开口，噩梦让她的额角已被汗水打湿，这一觉非但没能消解疲惫，反而令她更加倦怠。
“刚刚回来，看到姐姐在睡觉，就没出声。”
薄晴瞥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她这一觉竟睡了四个多小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顺利吗？”
“姐姐指的是什么。”薄柯宇笑着开口，眼底却没有一点温度。
薄晴微微愣了愣，薄柯宇从来都不会如此对她说话。
还未等薄晴回答，薄柯宇已经自顾自的脱下西装外套，他挽起袖扣，将手腕上的腕表拆下来随手放在吧台上，向厨房走去。
“姐姐还没吃晚饭，想吃点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薄柯宇笑了笑，说道：“猜的。”
薄晴沉沉的看着，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腕，那里挂着一条红绳，红绳上穿着几颗檀木珠子，上面是薄柯宇的名字。
一模一样的红绳薄晴也有一条。
薄晴错开眼，冲在厨房洗手的薄柯宇说道：“随便做点就行。”
纵然她说随便，薄柯宇却还是在半小时内端出了四菜一汤，样式精致，味道上乘，全是她平日偏爱的口味。
“开瓶酒吗，姐姐？”薄柯宇轻声建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瓶赤霞珠。
薄晴淡淡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继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整个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
她目光沉沉，嘴角牵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薄柯宇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握住酒瓶的手指微微蜷缩。
半晌，薄晴才轻轻开口：“倒吧。”
薄柯宇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坐在薄晴对面，安静地看着她慢慢咀嚼食物，将杯中酒红色的液体缓缓饮饮入喉中。
薄晴并没有再询问他今晚与王娥的进展如何，她本应关心，此刻却莫名地想逃避。
她不想听到薄柯宇口中说出他与王娥相交甚欢，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毫无进展。
餐桌之上，一片沉寂，薄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胸口沉沉闷闷，她看到薄柯宇手腕珠子上的名字，突然开口说道：“明天一起去看看三叔。”
薄柯宇眼中的原本的温度几不可察地逐渐冷却，他垂下眼眸，掩盖了底翻涌的情绪，依旧温声应答：“好。”
饭后，薄柯宇在楼下收拾餐具，薄晴则上楼仰面泡进浴缸温热的水中，温暖的水没过她的身体，像被温暖的怀抱拥着。
像薄柯宇的怀抱一样，带着温暖。
薄晴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花板，思绪却被拽回到那个格外寒冷的冬天。
那年，她十九岁，薄柯宇十三岁。
她第一次见到薄柯宇，他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三九寒天，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破旧的衣裤，青紫色的手臂和脚踝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中，蜷缩在薄家大院的狗窝旁边瑟瑟发抖。
薄翔养了一只伯恩山，佣人特意为它搭了暖和舒适的窝。
伯恩山在窝里安稳地蜷着，而瘦小的薄柯宇，却连狗窝都进不去。
薄晴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住了抖的牙齿发颤的薄柯宇，抱住了他。
后来，在薄晴人生最黑暗、最无望的那段岁月里，她苟延残喘的生活却依旧坚决的和二叔争夺薄柯宇的抚养权。
她救了他，从那个比冬日更刺骨的深渊。
两个被世界遗弃的人，在黑暗与孤单中依偎取暖，竟不知不觉成了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这份感情，后来却仿佛走了形、变了味。
或许那份感情并没有变质，薄晴静静地想。
从那样绝望而窒息的土壤里生长出来的情感，又怎么可能，不带着扭曲疯狂的基因。
薄晴觉得困顿得厉害，并非疲惫带来的自然睡意，而是物理性的困倦让她的眼皮沉沉地打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强行为她合上双眼。
她没有起身，只是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嘴角无声地裂开一抹笑。
薄柯宇进来得恰是时候，就在薄晴身体几乎彻底被浴缸吞没的刹那，他伸出手，一把将她从水中捞起。
柔软的浴巾迅速裹住她湿透的身体，但带起的水花却毫不留情地浸透了他白色的衬衫。
薄柯宇身上的布料变得透明，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隐约勾勒出腰腹紧实的线条。
薄晴的意识还没有完全的涣散，她感受身后宽阔坚硬的肩膀，嘴角扬了扬，彻底陷入了昏睡。
薄柯宇将昏睡的薄晴抱到卧室中，靠坐在床边，将她整个圈进怀里。
薄晴潮湿的长发贴在他的肩头，薄柯宇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下巴被打湿，发丝的水珠顺着她光洁修长的脖颈滑落，在她精致漂亮的锁骨处留下一滩小小的水渍。
薄柯宇的眸色渐深，他拿起毛巾，动作极轻地擦拭她的湿发，那香气缠绕上来，无声撩拨他每一寸神经。
半湿的毛巾被他随手丢在一旁，他缓缓闭上双眼，嘴唇轻轻贴上她后脑的发丝，声音低得几乎破碎。
“阿姐，为什么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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