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头顶上传来,闷闷的,听得并不是很清晰。
“大黄别叫了。”
犬吠不停。
程芷骤然明白过来,那位妇人家中有个地窖,显然陈先威是将她绑到了这里。但从妇人的话听来,她并不知道自家的地窖中被藏了一名大活人。
“救命啊!听得见吗?我在你家地窖下面!救我出去!”程芷仰头对着上方高声呼喊。
然而一直到她叫得筋疲力尽,也没见上方有一声回应。
“咳咳咳!”程芷咽喉一阵刺痛,她狼狈地咳出泪花,无奈偃旗息鼓,不再做无谓浪费力气的行动。
她重新安静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她浑身被束缚着无法行动,为了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昏睡,她努力运转大脑思索。
有一个疑问困扰着她,回忆里那名妇人分明不认识陈先威,那陈先威怎么知道妇人家中有个地窖呢?
脑海中有什么迅速闪过。
大黄狗对生人分外敏感,妇人也不认识陈先威,但面对陈先威时,大黄狗却乖巧地蹲坐着任由陈先威抚摸,尾巴摇得欢快。大黄狗分明是认识陈先威的,那么是妇人在说谎?
妇人的表现暂且不提,孙主簿的断手应当是陈先威放入大黄狗的瓷碗中,因此没有引起大黄狗的叫声。
陈先威是杀害孙主簿的凶犯?
程芷回想起她被迷晕之前与陈先威的简短的谈话内容,陈先威对她下手显然与她提到陈敬时这个名字有关,陈先威与陈敬时是何关系?陈先威在为陈敬时调任而报复?
程芷将头埋进膝盖,疑问越来越多。
“不对不对,即便他们二人有关系,但仅仅是调任就有必要为陈敬时报复到这种地步吗?不惜手段残忍地害死两条人命?”
“咕——”程芷的肚子发出一串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芷闭了闭眼,难耐地低语:“好饿......陈先威该不会是想饿死我吧?”
她抖了抖身子,地窖中湿冷的空气包围着她,此时她饥寒交迫,再也撑不住眼皮,力气一松,整个人向一侧倒去,沉沉阖上了双眼。
此刻的县衙在如浓墨般的寂静雪夜中犹如白日般喧闹,下值的衙差们都被紧急召回,被人从睡梦中粗暴唤醒,任谁都不高兴,免不了绷着一张怨言的脸色,但在听了崔嘉慕说会有额外银两发放进俸禄作为补偿时,众人顿时一扫委顿。
而崔嘉慕黑沉着一张脸,肃穆地坐在大堂中央的太师椅上,紧紧盯着堂下站着的衙差们。
白日里值守的衙差回答说并不曾见到程芷走出县衙大门。
“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说明她是被歹人带走了。”崔嘉慕袖袍下的双手缓缓握紧,眼底盛着冷色,“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人,万不会如此容易,你再仔细想想今日可有何异常?”
那名衙差绞尽脑汁地回想半晌,怯怯地苦着脸回道:“回大人,今日确实没有生人进出衙门。”
“那么今日有谁出去县衙?”
“大人,这......今日大半兄弟都被派出去搜寻线索了,人数挺多的。”衙差为难地看着崔嘉慕。
崔嘉慕仿佛终于按捺不住怒意,用力锤在一旁的桌案上,胸膛剧烈起伏。
“可恶......究竟是谁带走了她?”崔嘉慕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字眼,一贯温和的眉眼此时满是狠厉。
大堂中所有站着的衙差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一下。
周伯上前一步忧声劝道:“公子冷静,程小姐有武功傍身,歹徒也许在她手上讨不到好处。”
崔嘉慕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镇静。
忽然堂下有一声微弱的讶异声音响起:“咦?陈先威那小子没在吗?没人喊他吗?”
白日值守的衙差愣了愣,崔嘉慕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开口追问:“你想到了什么?”
衙差挠了挠头,语气不确定地迟疑道:“回大人,属下想起来今日约莫未时三刻的时候,陈先威来跟属下要了后门的钥匙,属下当时顺口问了一嘴他要做什么,他说是牵马车去迎您回县衙。”
因为县衙人手紧缺,无法再多安排一人值守后门,于是平日里后日基本上锁,钥匙则由当日值守的衙差拿着。
然而崔嘉慕和周伯并没有见到所谓来迎接的马车。
“陈先威的住处在哪里?”
崔嘉慕起身,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外走去,有衙差小跑追上:“属下为大人带路。”
一伙人赶到陈先威住处时,毫不意外地扑了个空。
“找,务必找到陈先威带回来。”
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雪下了一整夜。崔嘉慕一夜未眠,眼中充斥着血丝,眼下更是青黑一片。
周伯忧虑道:“公子您一夜没阖眼了,歇息一会儿吧。”
崔嘉慕无声摇头拒绝,没有见到平安无事的程芷,他一颗心就始终安定不下。
他捏了捏鼻梁,疲惫地睁着眼,脑中不断地思索。
昨日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被人翻得一团乱,一件是程芷被陈先威带走。
他猛然站起身,脚步朝外走去。
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也许知道了翻乱书册的人究竟在找什么东西后,就能知道程芷被带去了哪里。
来到乱糟糟的二堂,他静下心观察起四周。
他俯身捡起书堆上的一本书册翻看几眼后,又捡起另一本被丢在上方的书册翻看,如此重复几次后,他注意到被丢在杂乱的书堆的上头的几本书册中,无一不提到一个名字——陈敬时。
他忽然想起之前程芷跟他提起过那位短暂任职过清苑县县令的陈大人。
眼角余光瞥见了左手边的一本书册——《陈敬时游记》。
......
“分头找!”崔嘉慕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衙差们下达命令。
周伯正要跟着崔嘉慕时,却被他吩咐去别处找,不必跟着他浪费人手,周伯欲言又止,但见崔嘉慕神色坚定,只好作罢。
天空中仍然飘着碎雪,冰冷的雪落在人的肌肤上带来一阵寒意,然而此时崔嘉慕却无心理会。
他没有打伞,京城贵公子此刻毫无仪态地在雪天里狂奔,发冠歪歪斜斜地吊在他的青丝上。
田野被厚厚的雪覆盖,放眼望去一片片白茫茫,只有零星的木屋伫立。
崔嘉慕跑过一家院子,忽然听见一个妇人正在训斥:“你这死狗,这两天发什么疯?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怎么就是安静不下来?”
崔嘉慕脚步一顿,他转身返回小院门口,抬手敲门。
妇人呵斥的声音一顿,院子里的狗叫得更加凶猛起来。
崔嘉慕等了几息,面前的门被打开,妇人上下打量一番浑身落满雪的男子,惊道:“哎呀,您是县令大人?!快快请进!”
妇人侧身让开道路。
崔嘉慕颔首:“叨扰了。”
坐在屋子里,妇人为端上一杯热水,局促道:“家中没有招待的茶水,大人莫见怪。”
崔嘉慕不以为意地摆手,瞥了一眼院子里冲着他吼叫的大黄狗,直奔来意:“方才经过你家门口时,听见你正在训狗,可是发生了何事?”
提到这个妇人就来气,她瞪了一眼吠叫不停的大黄狗,恼道:“从昨日起,大黄就不知是怎么了,叫个不停。起初草民以为是外头有人经过,但是出去一看,分明连个人影都不见。接着草民以为是它饿了,喂了它些食物,但它吃完了仍然继续叫唤。因为这个,昨夜里草民被扰得连觉也没睡好。”
妇人叹了口气:“今日也是如此,叫个没完。”
崔嘉慕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昨日可有生人来到你家中?”
妇人抬头回忆了一番,摇摇头说:“没有,昨日几乎下了一整日的雪,几乎没什么人在外头晃荡,也没人来敲草民的门。”
崔嘉慕仔细审视妇人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不对,但妇人的神情不似作伪。
“大人,您今日怎么会来咱们这儿?”妇人好奇道,“可是孙主簿一案有了线索?”
见崔嘉慕不置一词后,妇人惊觉自己打听太多,捂嘴噤声,露出一个讪笑。
崔嘉慕起身告辞,失望地垂眸走出小院。
妇人恭敬地送崔嘉慕出了院子后关上门,崔嘉慕抬头仰望无际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程芷究竟被带去了哪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