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路口处,是早已等待许久的沈青迟二人,沈青迟叼着一根干草,蹲坐在檐下墙角处,旁边站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
“师姐,你往前头站些。”
“为何?”
额心一抹红痕的清丽少女,虽不情愿,但还是如言朝沈青迟的前方多跨了一步,听他笑道,“师姐对我真好。”
感受到腿边多出的重量,林上扶低眸看去,是沈青迟将头靠在了她的腿边,百无聊赖地唉声叹气。
林上扶忍了忍,但腿边那人实在不算老实,不是摇晃脑袋就是嫌不舒服换动作,毛绒的发丝隐隐穿透过她的衣裙,发痒得紧,直让她浑身不适。
她一把将人提起,“你给我起来!”
她这个师姐当的是一点都没有威严可说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好累,师姐你就让我靠一会嘛。”沈青迟紧紧扒住,摇头晃脑不愿起来。
“你不就是跑去红娘馆费了点嘴皮子,有什么可累的。”见他依旧抱着自己不放,林上扶忍无可忍,举起手指喊道。
“我数三下!”
沈青迟撑剑站起,秀丽的脸上尽是不情愿,“师姐怎还动怒了。”
不远处,烟雨中渐显出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形,二人行步缓慢。
前方那人步履轻盈,便是离得远也能察觉得出此人心情尚可,反观那身侧的女子,则是动不动抬眸瞥一眼,看样子心事重重。
大师兄是不是被夺舍了?
短短几天,这情绪变换的也太快了吧,这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感觉相差太多了吧。
“小师妹何故一直看我?”叙止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也并未分个眼神给她。
榆满一时愣怔,尬笑道,“自是因为大师兄好看罢了。”
她能怎么说?
别人都这么问她了,她能说自己只是因为好奇大师兄的怪异吗,还是说,她总觉得大师兄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和善可人。
能说吗?自是不能的。
他稍有停顿,淡淡回了一句,“是吗?”
怎么怎么,又怎么了,为什么又不开心了?
她一反常态,自知不能继续独自和叙止待在一处,随即拉起叙止的手腕,快步冲到前方。
头也不回的说道,“大师兄,我们还是走快些吧,林师姐他们该等急了。”
少年乌发轻晃,视线落于被她交握的右手腕上,看着眼前急匆匆快步拉着他走的榆满,将步子如她一般迈大了开来。
而那边沈青迟倚着墙最先看见了他们,他拍了拍身侧的林上扶,柔声提醒,“师姐,别生气了,大师兄他们来了。”
林上扶自是并未生气,只是碍于面子不曾搭理他,将头扭过去唤了赶来的二人一声,“发生了何事?怎的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榆满先一步摆摆手,讪讪道,“劳师姐费心了。”
她将叙止的手松开,继续道,“是我的缘故,我拉着大师兄非要领路,不巧高估了自己,这才与你们错开。”
“大师兄,你说是吧?”她将矛头抛给一侧的叙止,眼神中带着请求。
叙止看着忽的松开来的手腕,莞尔一笑,“确实如此。”
榆满见此送下一口气,她可说不出实话来。
难道要告诉林师姐,方才她哭了大师兄哄她,结果大师兄又不高兴了,她又哄回来的莫名其妙的故事吗,真是太奇怪了。
好在林上扶也并未深究。
“穿过前方的长廊便是梨香苑了,还是快些过去吧,莫耽误时间了,大师兄的纸傀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榆满宛如看见救星一般挽过林上扶的手臂,余下沈青迟独自和叙止走在一起,几人一前一后通过了长廊。
沿着长廊走至尽头,暴雨渐散。
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密密麻麻的珍花异草开至廊边,腥臭的气息早已淡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沁鼻的馨香。
这李掌柜还真是骄奢淫逸。
可榆满没心思沿路欣赏过去,昨日来时可并未发觉此地有如此美景,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她扯了扯林上扶的衣角,刚想开口,却发觉林上扶如她一般皱着眉头,留意起地上的花草,她霎时松开了榆满的手,转头对着叙止问道。
“大师兄可曾发觉出不对劲。”
“这花田昨日并未出现。”沈青迟插了一句。
叙止并未回应,只是蹲了下来,食指弯曲轻轻触碰,随后开口,“这并非幻境,昨日是真,今日也不假。”
“那又是为何?”
叙止直起身子,取出帕子擦拭了一下指骨,缓缓道,“走吧,去见见这位崔姑娘。”
手帕上绣着几只惨不忍睹的野菊,此时正被大师兄漫不经心的擦拭指尖,似是勘察到灼热的视线,他将目光锁定,随之笑了一下。
他嘴唇微张,并未出声,只是红唇翕动,应是在说,“怎么?”
榆满默不作声的将头转了回去,紧闭双唇,不知为何竟有些难堪。
待几人行至梨香苑之时,却是沈青迟于前方打头阵,叙止站于最后将两位师妹包围住。
“竟要如此吗?”林上扶也不由握紧了手中佩剑,将榆满护于身后。
“不可大意。”
沈青迟叩响了木门,随即唤了几声,却并无动静。
犹豫了一瞬,推门进入,院内木藤椅上空无一人,淅淅沥沥的垂着晶莹的雨滴,桌上摆着一本淋得湿透的戏本子和一把团扇。
如初见时一般无二,除了未曾见到崔晚知本人。
沈青迟绷紧了神经,踏脚往前迈出一步,试探的喊出声,“崔姑娘可在?”
无人应声。
他转头与叙止示意一番,得到肯定后继续往内探去,身后跟着紧紧握住榆满的手的林上扶。
“还真是冷清。”榆满探头扫视了一圈,与沈青迟说道。
话毕,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崔晚知挪着步子将门打开,语气温和,“妹妹来了,我自要热情款待。”
榆满见她如此假模假样,内心也不愿与之沾亲带故。
一想到在李宅的短短一日内,或许就是因为她,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不由缩回了林师姐的身边,堪堪探出个脑袋,敷衍了句,“崔,崔姐姐好。”
似是察觉到榆满说的勉强,也不在意,只笑了笑,“外头刚落了雨,各位还是先进屋吧。”
简直说笑,什么热情款待,方才几人在外如此叩门,也不见她来开,进院后又唤了好几次,却也并未应声。
怕是有意冷落。
榆满想到怡兰对此人的评价,说她深居简出,为人和善。
深居简出,她倒是看出来了,为人和善这一点却是并未感觉到,不过,说到为人和善这一点,众弟子对大师兄也是如此评价,可是……
刚这么想着,却见叙止慢悠悠走到身侧,柔声问道,“小师妹在想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榆满吓了个颤,耳边呼出轻柔细语,转头看去,叙止俯身轻笑,眼角弯弯的看着她。
大师兄!你好吓人!
她清晰的知道大师兄承受力有多脆弱,就连拒绝他的礼物,都会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别人会因此厌恶自己。
自是不敢将这些抱怨的话,吐露出声。
她有些惆怅接下来的任务,必定是极为“惨无人道”的变态,她不忍有些担忧起大师兄的精神状态。
这么脆弱的大师兄可如何接受得了。
唉,真是朵娇嫩的花儿。
她将这些话压于心口,并未发觉那亮到惊人的红珠正在不规律的闪烁。
叙止将头仰起,站直了身子,极为短促的冷笑的一声,榆满不明所以,捂住略有些发痒的耳朵朝他望去。
可他却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去,率先于屋内走去。
不是,他又怎么了?
榆满有些气急,与身旁的林上扶问道,“师姐,你可曾发觉大师兄这几日情绪忽上忽下,极为不正常。”
“你为何这样说?”
“还不是大师兄上一刻还在笑,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冷着脸不愿理人了。”
林上扶却并不赞同,开玩笑起来,“你倒是观察入微,放心,大师兄人很好的,怕是见你活泼,与你闹着玩呢。”
榆满心知绝不是与她闹着玩这么简单,她隐隐觉得大师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人的玩物,新奇的玩意。
可这也仅仅只是她的感觉罢了,或许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走于前头的沈青迟回过头催促,“等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榆满挽着林上扶,提步踏过门槛,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四周烛火未点,窗户狭小,光线昏暗,因外头刚下完雨,这屋内倒显得更加阴沉,一阵阴风拂过,让人不寒而栗。
她拉着林上扶往门口处站去,微微抓住些珍贵的光亮,望着这地上仅剩的光线,开口问道,“崔姐姐为何不点烛火?”
话音刚落,她皱紧了眉头,依稀察觉出了什么。
随着一阵阴风袭来,她舒开紧皱的眉头,松开手,疑惑的向前探头望去。
目光所致之处,缓缓飘来了一双翠绿绣花鞋,忽上忽下,在这阴沉的屋内倒有些扎眼得紧。
那身影顿了一下,似是被什么人控制。
再一眨眼,却已飘至榆满身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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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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