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康八年,草长莺飞的二月,良县春耕结束,李泽可以暂缓一口气,便来万文书院拜见于山长,他是带着问题来的,特请于山长为他解惑:“先生,明年是大比之年,学生应不应当赴考?”
李泽问的不是学识深浅,而是如何抉择。于山长思索半晌,道:“时间也还来得及,再等等吧。”
在等着的,还有各县的大地主。郝富贵的遭遇,让他们深感不安。他们的佃户同样要退租,有郝富贵前车之鉴,他们便不敢采用过激手段,而是降低了佃租,好歹是没有耽误春耕。但是下次呢?如果垦荒真有成效,他们还怎么留住佃户?焦虑之中,也只能等等看。
府衙砍了几颗人头,承诺的工钱奖赏也如数兑现,在百姓心中已初具威望,政令推行日益顺畅,薛立岩便有时间去市井之中走一走,看一看。偶然听到小贩们扎堆议论,商量海盗下次来,该往哪里跑,要不要去外地亲戚家避一避。他知道,黎民百姓也在等着。
天康八年三月中旬,海盗再次来袭。大船一艘、中船四艘、小船二十艘,直扑萧县。海盗斥候下船哨探,周围并无异常,挥手示意,小船上的海盗下船列队,接着是中船,最后是大船。海盗首领静候片刻,不见动静,随即下令留下一队人守护船只,其余人急速向余城方向奔驰。
大部分进入床弩射程,邵览山放下望远镜,拉开弓弩,对准海盗首领射出第一箭,海盗首领应声倒地。海盗微乱,随即整队,一队人向邵览山所在方向袭来,同时,护民军床弩开始射击。
床弩经过敬卫棋改造,加了机括,射程更远,一次可射出十支箭矢,三人可拉动一台床弩。十台床弩顷刻间射杀了近百名海盗。海盗凶悍异常,并不退缩,反而冲得越发勇猛。第二轮箭矢射出后,又有百名海盗伤亡,海盗也已经冲到床弩近前。
床弩任务完成,邵览山挥手,床弩手退下。邵览山和观棋杀入海盗之中,两人各持一柄太乌刀,轻轻划过便是一串头颅落地。
太乌刀是邵览山将太乌甲熔了,与精钢混合炼成,共得四柄,邵览山、观棋、田默、召成各一柄。刀成之后,只看外表毫不出彩,却是削铁如泥。今日用在海盗身上,更觉趁手。
鲜血映红了邵览山的双眼,她和观棋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体。海盗已是胆寒,欲跑回船上,远远看到船只被烧毁,留守之人也倒地不起,原来是日月宫的人奉命断海盗后路。
邵览山体内热血沸腾,似是终于找到心灵的归宿,她越杀越是兴奋,丝毫不觉疲累,倒在她刀下的海盗,不计其数。按照计划,应当让田队、召队上场了,主子却并不发令,观棋杀敌之余,终于发觉了主子的异常,她火速做个手势,田默召成带队冲入海盗之中。
他们自离开京城后,便不曾痛痛快快杀一场,心中早就憋了一股火。今日好容易有这许多头颅可砍,主子竟只顾自己痛快,忘了战前计划。然无令不敢擅自动手,现在观棋让他们冲,他们便冲了,万事儿观棋扛着。
海盗万料不到,今日所遇到的,一个一个都是杀神,那个钟馗和夜叉还没下场,又来许多厉鬼。田召二人杀了一阵,过足了瘾,召成便喊道:“主子,该让第一队练手了,不然都杀完了。”
邵览山脑海似是清明了一霎,大喝:“第一队,上!”
第一队是从两千护民军中挑选出来的一百人,邵览山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制定了不同的训练方式,短期内强化训练,所学皆是一击毙命的招数,装备最是齐全,也是今日计划中最后上场的。
第一队听命上场,他们看得热血沸腾,对海盗的畏惧之心早已荡然无存,如猛虎下山直扑海盗,那海盗活着的仅剩百余人,却还在拼死抵抗,等看到对方又有新人加入,便纷纷切腹自杀。
邵览山似是清醒过来,她上前扭断两个海盗的双手,把他们扔出人群,自有人上前捆绑好。这当口,突然生变,一个本应当观战的护民军,突然冲出队伍,朝着一个落单的海盗杀去,那海盗早已抱着必死之心,便将手中长刀扔向那个护民军,护民军倒地身亡,那海盗也被召成一刀砍死。
邵览山看了召成一眼,召成心中悲叹,加入第一队中,将剩余的海盗一刀一个了解。
天色已是过午,除了两个活捉的,海盗已被全歼,然而计划尚未完成。田默放出一支响箭,便有护民军飞马赶往余城,一入城门,下马狂奔,边跑边喊:“海盗来袭,护民军全歼海盗,护民军全歼海盗。”从城门一直喊到府衙。
这几日集议暂停,薛立岩并不知道护民军在忙些什么。他听到喊声,出得门来,便看到那护民军身后已是跟着许多人,七嘴八舌问道:“小哥,是真的吗?”“小哥,有多少海盗?”“小哥,护民军有伤亡吗?”
送信的护民军向薛立岩禀道:“薛大人,将军有话,城中青壮,可赴萧县帮着护民军打扫战场,每人二十文报酬,先到先得,仅限前一百名报名者。”薛立岩便安排人登记愿意帮忙的人,府衙安排马车接送,不一会儿人就够了。
等到那一百人到了战场,先是被满地的尸首吓得腿肚子转筋,再一问,护民军阵亡一人,轻伤的十几个,地上躺着的都是海盗,便高兴起来,帮着搬运尸体,打扫战场。邵览山沉着冷静地下令将尸体焚烧干净,让人将阵亡的护民军抬回军中,告知家人,依律抚恤,明日按照军礼安葬。安排停当,已是黄昏,带着两个俘虏,来到余城城隍庙前。
薛立岩在战场已是知道接下来的计划,主子要公开处死这两个人,要将越地百姓内心对海盗的恐惧拔除干净。他不解的是,首战大捷,主子带着面具看不清楚,观棋几个脸上却不见喜色,召成更是如丧考妣一般。
城隍庙前已是聚了许多人,有人怕看不清楚,自发将火把点上了,因此倒也明亮。邵览山声音平稳,道:“乡亲们,今日海盗来袭,共计一千零八人,护民军奋勇杀敌,歼灭海盗一千零六人,活捉海盗两人。现今当众审判。”
她头戴钟馗面具,红衣皂靴,火光摇曳中,便和那画上的钟馗一摸一样,她厉声喝问:“说,为何犯我越地?”
那两个海盗唔哩哇啦说了一通,邵览山面无表情听着,目光如刀剑般扫过众人,她问:“有人听懂他们说什么吗?”众人皆摇头。
邵览山道:“倒也不必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犯我越地,害我百姓,必死无疑。乡亲们,他们该不该死?”
众人大喊:“该死!该死!邵将军,砍了他们的头。”
邵览山道:“砍头太便宜他们了,今天,钟馗要手撕海盗。”话音落,她已将一名海盗的四肢撕下,又将头颅拧断。越地百姓苦海盗久矣,只是惊呼一声,自此对邵览山愈加尊重之外,还多了几分畏惧之情。
而围观人群中有刚到越地游历的祖孙俩,那年长者看到这一幕,哎呀一声,赶快去捂外孙的眼,却是晚了一步,那孩子哪见过这阵势,看到邵览山面具上滴着血,手上拿着残肢,便犹如到了阎罗殿,看到了千年厉鬼一般,心中惊惧,昏倒了。
邵览山往这边扫了一眼,只见到火光中一张桃花面,上沾着几滴泪珠,听见老者叫道:“润青,润青。”她便去如法炮制第二个海盗,那沾着泪珠的桃花也散落在江南三月的风中,不曾引起她丝毫留意和怜惜。
当晚邵览山清洗干净后回家休息,童弦已是有些日子没见她了,趁着没旁人,抱着她亲香个没够,问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你手怎么这么凉?今晚和娘睡好不好?”她自是答应,吃了邵弓做的小混沌,躺在娘亲的怀里,听着久违的歌谣,觉得自己又是个人了,慢慢进入梦乡。
一夜好梦,直到天光大亮。用罢早饭,在童弦的依依不舍中,她来到军中,主持张二牛的葬礼。
召成他们已是和张二牛的爹娘说好,按照军礼安葬。张家父母并不知道儿子是因违反军令才阵亡的,召成说的是英勇杀敌,也足额给了抚恤金,张家人便同意按照军礼安葬儿子,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军礼是什么流程。
八个身着军服的护民军,全副武装,面容肃穆,分站棺木两侧,抬棺绕城一圈,邵览山身着将军服,全程扶棺,棺木之上覆盖护民军军旗。前面二十个护民军开路,后面二十个护民军殿后,左右各十个护民军警戒随行。
城中百姓自行相送,直至英烈园下葬,邵览山填第一抔土。最后,众人行军礼告别。全程无人言语,肃穆庄重。
是夜,召成到邵览山的住处,匍匐跪倒在地,哀求:“主子,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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