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在坤宁宫用膳,元皎和元哲相陪。宫中只有俩孩子,元亨对元哲有些严厉,对元皎却多宠溺几分。元皎和父皇自也亲近,她看着元亨似是又瘦了些,劝道:“父皇,这道‘时时如意’,清热去火,您用一些吧。”元亨点头,宫人便上前布菜。这一桌御膳,少说也有百道菜,美味佳肴当前,元亨却有些腻味。不料吃了一口“时时如意”,竟然有了些胃口,他赞道:“这道菜清爽鲜美,很合朕的胃口,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明昭抿嘴一笑:“陛下,您这一赞,皎儿可要得意了。”元亨疑惑,明昭细细解释:“暑天酷热,您最近清减了一些。皎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知怎么琢磨的,今儿便亲自下厨整治了这道菜,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道“时时如意”,是将豆芽掐头去尾,只留中间一截,再将五个月的小公鸡,取鸡腿上最嫩的肉,细细磨成肉泥,用绣花针将肉泥穿引到豆芽中,最后用花胶汤熬煮而成。因公鸡报时,豆芽又名如意,元皎便称这道菜为“时时如意”。
元亨听罢,心花怒放:“皎儿好巧思,这道菜味道好,寓意也好。朕要重赏。”便问元皎想要什么。元皎道:“皎儿什么都不缺,恳请父皇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若能多用些饭菜,便是对皎儿最好的赏赐了。”
元亨哈哈大笑,心中越发看重元皎。和近臣议事之时,特地点了这道“时时如意”赐予臣子,将做法说与臣子听。胡翀赞道:“公主殿下聪敏敦厚,孝心可嘉,陛下洪福齐天,实在是羡煞臣等。”宁国公自也不甘人后:“陛下,公主殿下孝行堪为表率,臣请陛下赐封,以彰显美德,教化百姓。”
元亨沉思片刻,便应了下来。这道旨意却被宋如柏拦住了,他劝诫元亨:“皇上,公主尚且年幼,于国于民并无寸功,不宜过早赐封。若开先例,以膳食获封,今后另有皇子皇女,陛下当如何?”
元亨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抄起镇纸扔向宋如柏,宋如柏头破血流,晕倒在地。元亨见此,理智稍微回笼,让人送回相府。他依然怒火中烧,将御书房砸了个遍,众宫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元亨砸累了,让人重新上笔墨,他亲自拟旨,赐元皎“孝嘉”封号,封邑也在富庶之地,不经宋如柏,径直明发。
元亨犹不解恨,急步走向后宫,却并未去坤宁宫,而是来到极为偏僻荒凉的寒霜殿。他推门而入,对李望悠道:“朕要你继续为朕医治。”
李望悠头发已是雪白,神情淡漠冰冷:“那些医术,害我至此,我已是忘了。皇上另请高明吧。”
元亨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在乎李望骁吗?”他又指着邹二郎道:“也不在乎他吗?”
李望悠突然失态大骂:“元亨,你个卑鄙小人,骗得我好苦。你和明昭不得好死。”
元亨看着她,记忆深处的一幕再次刺痛了他。敬王府处处披红挂绿,一片喜庆,迎亲唢呐中,他迎来了他的王妃。他听过李望悠的名字,背过她写的诗,甚至偷偷去见过她。他不羡慕大哥娶了户部尚书之女,也不在乎李祭酒给他带不来什么助力,他只想着能和这个豁达开朗的女子共度余生。
那夜宾客散后,他回到洞房,挥退众人,对着盖头下的人说:“我并没有喝酒,和他们喝有什么意思呢?我让人送的面你吃了吗?”便要揭开盖头,却见李望悠自行掀开那片红布,抬头轻轻说道:“王爷,太后娘娘特命我来为王爷医治暗疾,待到王爷子嗣丰茂,还请放我离去。”那一刻,元亨才觉得真真是曲终人散。
之后,他便不再拒绝丰德帝赐明昭为侧妃的旨意,后院也渐渐热闹起来。
他平静地和李望悠约法三章:生下嗣子后,李望悠自请下堂,他不得阻拦,期间二人同房不同床。
明昭怀孕后对李望悠的种种陷害,元亨洞察在心,不管不问。生产那天,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期望是男是女。后来顺利登基,孩子也丢了,他内心深处还有隐秘的喜欢,觉得上天给了最好的安排。
不想李望悠提议让邹二郎进宫相护,元亨的心又死了一次。
元皎、元哲相继出生,李望悠要出宫,元亨借口子嗣单薄,怕出意外,一直不允。直至邹二郎被阉、李夫人自尽,李望悠便不再提出宫之事。
元亨担心李望悠绝望之下,走了李夫人的老路,便重用李望骁,并严禁明昭再下毒手。
看着李望悠的白发,他觉得自己可怜可笑,又卑鄙无耻,却还是不能放她离开。他对李望悠温柔一笑:“好,等我活腻了,你便杀了我。”
宋如柏躺在床上,心如死灰。颜面扫地倒在其次,而今天灾不断,百姓多有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者。赐封元皎的旨意一下,官员权贵之家必然上行下效,奢靡更甚。若是有心之人挑拨一二,百姓揭竿而起,大夏必遭重创。他流着泪喃喃道:“先帝爷,臣无能,愧对您的重托!”拖着病体,要死谏紫宸殿。
儿孙苦苦相劝,跪地阻拦,宋士奇道:“爹,儿子不孝,是定不会让您出去的。您也为这一家大小着想一二吧。您去死谏,青史留名,您自个儿痛快了,可是您大孙子才十七岁,小孙子才七岁,万一皇上怒了,他们也得跟着您走。”
宋如柏愈发生气,道:“大夏朝皆是因为你等贪生怕死之人,才颓败至此。”
宋士奇点点头:“爹,您骂得对,我是贪生怕死,要不说您还得好好活着教养我呢。爹,皇上在气头上,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你就算死谏,说不得也白死,不划算。我看您不如暂避风头,让一让,等过了这阵,您再好好和皇上说,说不得皇上就听了呢。”
看看宋如柏似乎听进去了,就道:“爹,不就是个豆芽炖鸡肉吗?能惹出多大的事,您也太小心了。话说那什么‘时时如意’到底是怎么做的,您给我说说呗。我也做给您尝尝,聊表孝心。”宋如柏抄起枕头砸了出去,却也不再提死谏之事。
平侯府,端慧在穿衣镜前自赏,听到胡翀回府,急忙摆饭。她笑盈盈指着一盘菜道:“翀哥,你尝尝这道菜,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虽然不敢与‘时时如意’相比,却也颇费了我一番心思。”
胡翀笑着道:“那就有劳郡主大驾,帮我布菜吧。”
两人亲亲热热用罢饭,端慧道:“延晟在国子监,也不知与同窗合不合得来?”
延晟是端慧带回来的那孩子,已是认祖归宗,上了胡家族谱。前一阵去了国子监,胡延晟便提出要在学院住宿,只在旬假回府。胡翀知道端慧的担心,宽慰她:“我已经和祭酒打过招呼了,没人欺负嘲讽他。听说他书读得好,倒是比我强。”
端慧道:“那我便放心了。咱们家那还用拼命读书的?这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
胡翀便笑:“爱读书好,改一改咱们胡家的武将门风。”
端慧看看周围没人,凑到胡翀耳边道:“翀哥,有两件好事,你先听哪一件?”
胡翀轻轻拍了她一下:“淘气,还不快从实招来?”
端慧道:“翀哥,你又要当爹啦。”胡翀大喜,又后怕道:“我刚才没打疼你吧?”
端慧摇摇头,接着道:“这第二喜,是我很快要成为国公爷的娘子啦。”
胡翀确认:“皇上答应了?”
端慧点点头:“舅舅夺了娘的封地,总要补偿一二。”
胡翀道:“几个灾民胡闹,又能成什么气候?宋相过于较真,让岳母她老人家受委屈了。”
又想如今宋如柏在家养病,不会再蹦跶了,他的国公之位应是稳了,便对端慧好一番嘘寒问暖。
宋如柏推测的不错,元皎赐封,有心之人自然知道“孝嘉”二字怎么来的,一时之间以孝为名的奢靡攀比之风自京城刮向各地,敬裕的铺子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京城的纸醉金迷与邵览山毫无关系,她正顶着大太阳操练海军。召成的胳膊早已让邵览山治好了,因为邵览山自降职位,成了营官,召成便缠着邵览山做个亲兵。海上变幻莫测,邵览山属意让召成管海军,便带着他处处提点。
召成不止学得认真,亲兵也做得十分称职,一会儿扇风,一会儿递水,怕邵览山晒伤了,还要给她戴上帽子,邵览山终于不耐烦了,飞起一脚将他踢到海里。
那新募的兵,有的自来没见过海,原本不敢下海的,看看召成,便自己下海练习了,免得再被踢上一脚。
众人正在操练,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轰”的一声,邵览山拿起望远镜,便见到军工坊那边腾起一阵烟雾,她令召成暂代,自己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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