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黑猫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陈岁惜的脸颊，赤金色的猫瞳眯起，仿若撒娇。
“诶？”陈岁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随即惊喜地抱住它，“大爷，你怎么在这儿？”她仔细检查着猫儿，发现它皮毛光亮，精神抖擞，不像是吃了苦的样子。
黑猫舒服地在她怀里打了个呼噜，然后扭头，用爪子遥遥指向人群后方。
陈岁惜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正好对上不远处马车里，言之颀那双带着点无奈和了然的眼睛。
两人隔着喧闹的人群和金色的夕阳，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薛翩雁在一旁恍然大悟:“这猫原来是你家的！”
“怎么？”陈岁惜回过神，扭头问她。
“你可不知道，我就下车买个包子的功夫，这猫就上来了，藏在阴影里，吓我一大跳。”薛翩雁把果子放回老农的篮子里，避开他语无伦次的感谢鞠躬，“司……我们郎君还不让我赶！”
“诶……”陈岁惜把黑猫举起来看了看，对着那双睥睨不屑的眸子磨了会儿牙，无奈开口，“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它一路上除了睡就是睡，没碍着事。”薛翩雁笑着拉着陈岁惜到言之颀马车跟前，“你们在这儿待多久了，可要留宿？”
“我们也才刚到，你们到的还挺快。”
陈岁惜和薛翩雁讲了些路上趣事，又掀开言之颀车帘，笑嘻嘻地打招呼:“言司正，好巧！去哪里啊？”
“也不巧，赶了好久路，差点把阿远累坏了。”薛翩雁摸摸赶路乘黄的头。
“诶，这匹和我那匹是一对儿吗？我那匹叫什么？”陈岁惜问。
“是兄弟，”薛翩雁笑，“那个是哥哥，叫阿遥。”
言之颀被她俩烦的不行，拽回车帘，心里默默唾弃把薛惊鸿扔在京城的自己。
“哦，原来如此……”陈岁惜点头，“我看着还挺喜欢，要是一对就不好要了。”
“你看上了啊，”薛翩雁瞥了眼被车帘遮住的言之颀，“那可能有点……”
“薛翩雁，”言之颀抬声道，“我饿了！”
“鬼借口。”薛翩雁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车内的言之颀和陈岁惜都听得真切。她朝陈岁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转身对着车厢道：“郎君稍待，我这就去安排食宿。”
陈岁惜忍俊不禁，抱着黑猫对车内的言之颀扬声道：“这位小郎君，既然如此，不如一起？这渡口也就这家驿站看着还算齐整。”
车帘纹丝不动，里面传来言之颀闷闷的声音：“……嗯。”
驿站内人声鼎沸，陈岁惜一行与言之颀、薛翩雁勉强凑合着用了顿味道寻常的晚饭。
黑猫享用了言之颀特意吩咐的清蒸鱼，吃得心满意足，随后便懒洋洋地蜷在陈岁惜脚边，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板。
“这位郎君，路途漫漫，相逢即是缘分，怎么称呼？”陈岁惜离开前问。
言之颀有点无语，这家伙演上头了？
“言问安。”
“诶，问安兄。”陈岁惜从善如流，笑声如铃。
“四间上房。”那头薛翩雁利落地付了钱，转头询问，“静娘与杏枝姑娘一间？我与桃枝姑娘一间？”
陈岁惜点头：“有劳雁娘了。青荇说他想看着车，就和小厮挤一起睡了。”
“那好，我们改成三间……”薛翩雁看向一旁神色略显疲惫的言之颀，“郎君，委屈您独居一间了。”
言之颀点点头，并未说话，倒有点像强撑着精神。
陈岁惜本想接着打趣言之颀两句，看见他倦怠的脸色后也收敛了些，交代桃枝几句便回房了。
薛翩雁与桃枝两个年轻姑娘，虽初次同住，却因性情相投，睡前还低声说了会儿话，很快也安静下来。
唯有言之颀不同。
他那间房不知隔壁住了什么人，待他好不容易酝酿出几分睡意时，陡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鼾声。
“……”
那呼噜声一会儿像锯木头，一会儿像磨刀，折磨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
言之颀猛地坐起身，黑暗中，他精致的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与生无可恋。
他只得拥着薄被，在隔壁此起彼伏的呼噜中睁着眼睛熬到了天色微明。
那人还没醒，却像是累了，呼噜也低沉了些许。言之颀再也忍受不住，换好衣袍来到院中消磨时间。
陈岁惜神清气爽地推门下楼，就见言之颀已站在院中，正对着初升的朝阳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更衬得人如修竹，只是眼下那抹倦色与这清雅的晨光颇有些格格不入。
“问安兄，早啊！”陈岁惜笑着打招呼，心情显然颇好。
言之颀有些意外，闻声回头，看到陈岁惜容光焕发的脸，再想想自己几乎一夜未眠，心中那点被呼噜声搅起的郁气更添了几分，语气便有些恹恹的：“陈少司，早。”
“娘子，早膳好啦。”这时，桃枝从二楼的窗户伸出头，招呼道。
“问安兄第一次住客栈？”陈岁惜绕到言之颀跟前，依旧一副笑嘻嘻地样子。
自然不是……还有，自己好像也没比她大多少吧？一口一个“问安兄”搞得他很老一样……
言之颀瞥了她一眼，没接茬，只是淡淡道：“陈少司精神倒好。”
陈岁惜装作没听见他话语里的怨念一样，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惊讶道：“诶，问安兄，你昨夜怕是没睡好？看这眼下……啧啧。” 她语气夸张，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言之颀被这突然的靠近弄得一滞，清晰地闻到陈岁惜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气，混着一丝晨曦的暖意。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语气更淡了：“无妨。”
“哦……”陈岁惜拖长了调子，故意逗他，眼睛弯成月牙，活像一只偷着腥的猫，“昨夜那‘雷公’的法力我也听到了。哎呀，看来问安兄不仅人长得俊，脾气也是顶好的。若换了我，怕是早就去砸门了！”
言之颀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他迅速垂下眼睫，试图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失措，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娘子！言郎君！早膳要凉啦！”桃枝的声音再次从楼上传来。
“知道了！”陈岁惜仰头应道。
两人走了几步，陈岁惜又问:“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扔下镇妖司跑江南来了？”
这什么话。
“我先要去南郡参加婚宴，”言之颀摇头，“也算有事务在身。”
陈岁惜一愣，嚷:“你变卦！？说好要和我一起——”
她突然意识到声音似乎过大了，有些心虚1抬眼，果然有探究的目光传过来了，立马缩头装作无事发生，眼珠乱转。
“……”言之颀叹气，“赴完喜宴，我自会在扬州转转。”
陈岁惜细声细气地应了声，话也少了，一直到临上车前才抱着不知何时又溜达回来的黑猫扒着车窗问:“诶，我也南郡人，你偷偷告诉我，哪家结亲了啊？”
言之颀隔着细薄的纱帘定定地看着陈岁惜的双眼，轻声说:“言家。”
“哦……那行，”陈岁惜露出明朗笑容，“江南地界，我们便在此别过。你赴你的喜宴，我查我的案子。”
言之颀颔首，目光与她一触即分：“自然。陈少司一路顺风。”
“走了！”陈岁惜将黑猫往薛翩雁怀里一塞，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纵身跃上车辕，衣袂翻飞，“我家这猫，就先劳烦你们二位了。”
“青荇，出发！”
薛翩雁同言之颀在驿站门口待了良久，直到连马车留下的一缕尘埃也消失在官道的拐角。
薛翩雁登车后没着急催马，反而伸手将一张纸条递给言之颀:“桃枝姑娘悄悄给我的。”
言之颀接过拆开，看见上面写着:
姑苏双伶案。
言之颀吐出一口气，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可眼前却总晃动着陈岁惜方才那双带笑的眼睛，耳边也仿佛回荡着她那声调侃的“问安兄”。
他有些烦躁地睁开眼，拿起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真是莫名其妙，今天这是怎么了……言之颀暗暗想着，完全驱不走不该有的纷乱思绪。
“……”他捏捏眉心，喊，“翩雁？”
“诶，司……郎君？”薛翩雁正收拾着东西，看看有无遗漏。
“帮我查查这个案子。”言之颀将纸条夹在书中，又靠了回去。
薛翩雁更疑惑了:“什么啊？静娘跟你说什么啦？”
“嗯……？”言之颀摇头，唇角微扬，“算了，我自己查。”
薛翩雁在外头应了声，又听到言之颀语气不定地说:“以后，同惊鸿一样唤我表字罢。”
薛翩雁不明所以地点头，回头看去，就见自家司正端坐于车中，姿仪依旧无可挑剔，只是那眼神空茫，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竟是在出神。
这倒是稀罕事。
被抛下的金睨藏:咪咪咪咪喵喵喵喵！！！（亮爪子）
果然还是不适合写查案以外的情节[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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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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