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樱花没见过顾晓丽这个样子,在她的认知里,她这个女儿没什么脾气,也不爱说话,看人时眼神都是闪躲的。
不管谁大声呵斥,都能吓得她发抖。从来不敢顶嘴,要她做什么,再不情愿也会去做。
至于跳河这件事,那是例外,要不是昨晚挨打了,她相信,她不会去跳河的。
但相比她跳河,更让人惊讶的是顾晓丽此时的神情,眼神不见一丝躲闪,说话掷地有声。
就好像……
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刘樱花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顾晓丽从床上坐起,目光熠熠道:“我要是不嫁呢?你会怎么做?”
刘樱花:“……”
不嫁?
她不嫁?
刘樱花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说:“你奶奶不会同意的。”
接着又补充道:“你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也不会同意的。刚收了孙家的东西,这亲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对了,你就是再跳河也不管用。”
顾晓丽又重复:“那你呢?你也要我嫁?”
书中对孙刁的描述,那可谓是渣男一个,她就不信,顾家会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顾晓丽突然很想知道,身为母亲的刘樱花在这件事情上会做出什么什么反应?
刘樱花双手握在身前,沉思片刻后,说:“对,要你嫁。”
谁生在世上都是自私的,晓丽迟早要嫁人,老太太说的对,等晓丽嫁人了,将来给他们养老的就是这几个侄子。
侄子好了,他们才能好。
所以,晓丽必须要嫁。
若说之前刘樱花还有什么犹豫,现在全没了,在她这里侄子也比亲闺女重要。
顾晓丽心里呵呵两声,原主有这样的父母也真是可怜。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们这么无情,以后也别怪她无意。
她侧身背对着刘樱花躺下,“我头疼,先睡会儿。”
睡觉是假,想办法是真。
嫁人这事,必须按她说的来。
刘樱花又杵了一会儿,转身离开。顾兴中走过来,两人悄悄嘀咕了几句。没多久,刘樱花搬着凳子坐在了门口,边纳鞋底边看一眼里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怕顾晓丽跑了。
顾晓丽根本没想跑,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跑哪里都一样。再说了,就原主这娇弱的身子,出房门都困难。
当务之急要先把身子调理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了,什么事都不是事。
-
晚上,刘樱花端着鸡汤进了里屋。她低头瞅了眼白花花的汤,心疼得没法,这只老母鸡她喂养了三年,平时全指望着它下蛋,给侄子们补身子。
今天狠心把它杀了,全是因为妯娌三个的一席话。
赶快让晓丽调养好身子,赶快嫁人。回头彩礼到手,想买多少只鸡都行。
顾晓丽闻着鸡汤的香味,肚子一通叫,她没推辞,坐起来,端着碗,一口喝下多半碗汤,碗底浮着几块鸡肉,她拿着筷子吃干净。
按照原主记忆,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喝鸡汤。以前家里过年的时候也会煮,但都没她的份。
那是给堂哥们吃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奶奶说了:“赔钱货,吃什吃。”
……
刘樱花偏头问:“还要吗?”
顾晓丽点点头:“嗯,再来一碗。”
这具身体可能是饿了太久,一碗鸡汤下肚,一点感觉都没有。
刘樱花又端来了一碗,看的出眼神里都是不舍。
顾晓丽想:一碗鸡汤舍不得,把她推火坑里倒是一点也不犹豫。说是亲生的,谁信。
刘樱花把碗给她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你、你喝的了这么多吗?”
“喝得了。”顾晓丽接过碗,三口喝完。
鸡汤暖,喝进肚子里立马不冷了,她把碗递给刘樱花,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问道:“我还有棉袄吗?身上这件太薄了。”
刘樱花摇摇头:“没了。”
其实也不是没了,而是棉袄给了其他的侄女。几个丫头里,就顾晓丽不讨喜,不会哄顾老太太开心,得到的东西只能是其他人不要的了。
就她身上这件,也是老大家的闺女穿了好几年不要的,上面满是补丁。
顾晓丽把被子拉高,把腿蜷缩在一起,“哦,知道了。”
刘樱花再次被她说话的语气惊到,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女儿和之前大不同。
不过惊讶归惊讶,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又不免唠叨起来:“晓丽你得快点把身子养好,孙家那边下午来催了。人家急着把你娶回家呢。我看啊,要不就初八吧,初八日子不错,适合办喜事。”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些彩礼。
顾晓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大伯母又催你了?”
“还是二伯母又找你了?”
“或许是三伯母?”
刘樱花抿抿唇,“都、都没有。”
顾晓丽勾唇说:“初八不行,十六吧。十六那天我嫁。”
“十六?”刘樱花算了算日子,还有十来天,这个时间她等的起,可其他人等不起,摇头说,“不行,孙家那边不会同意的。”
顾晓丽说:“我病秧秧的嫁过去,孙家也不会高兴的。孙刁那样的人真要是闹起来,大家都没好。没准会人财两空。您说呢?”
刘樱花没接话,端着碗筷走了出去。和顾兴中在另一间屋里商量起来,说着还吵吵了几句。
晚饭后,刘樱花红着眼眶去了顾老太太那,这事还得她做主。
正巧几个媳妇都在,大家坐下开始商讨顾晓丽的婚事。
刘樱花先把顾晓丽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引来李月梅不满,“老四家的,你这闺女到底是怎么养的?越发不懂事了。”
王菊花:“还要等十天,孙家那边不会变卦吧?不是,晓丽以前可不这个样子,樱花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吧?”
她什么也不担心,就担心自己儿子考大学的事。考大学的名额不是谁想弄到就能弄到的。
这年头,没关系,根本办不成事。
顾家穷,孩子又多,也没一个管事的亲戚,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孙刁身上。
恶霸怎么了?
恶霸有恶霸的办法。
顾晓丽这丫头就得嫁。
和王菊花想法差不多,马莲花也是这个意思,她还等着孙家给的彩礼盖房子呢,这事要是黄了,日子都没法过了。
顾晓丽必须嫁。
大家把视线都放在顾老太太身上,“娘,还是您决定吧?”
顾老太太抿唇想了想,她怕顾晓丽再跳河,万一救不回来岂不是人才两空。
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就是缓几天吗?
缓就缓吧。
“好了,别在这吵吵了。”顾老太太吐出烟嘴,沉声说,“就按晓丽那丫头说的办。”
“娘——”几人不满噘嘴。
顾老太太一人给了个白眼,冷声说:“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瞧您说的。”王菊花最会来事,笑着说,“娘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的话当然管用,是吧大嫂。”
李月梅笑笑,“是啊。”
拍马屁这事怎么能少得了马莲花,她顺着说:“对,娘说了算。”
话虽这么说,但顾老太太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老四家的,这几天你别出工了,在家好好看着晓丽,她想吃什么给她做点什么。”
刘樱花回:“好。”
亲事商量到这算是告一段落。
-
第二天关于顾晓丽和孙刁定亲的事,在桐柏村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一边惋惜,一边感慨。
“顾家这丫头啊,惨喽。”
“嫁给孙刁那不就是送命吗?”
“还是彩礼惹得祸啊?”
“也不知道顾家到底怎么想的,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怎么想的?还不是为了彩礼。”
“对了,我听说啊——”
话还没说完,眼前有人经过,妇人对着男人摆摆手,“诶,宋进,你去干嘛?”
宋进挥了挥手里的水桶,“河里打水。”
妇人走上前,拿着针在头皮上磨了磨,“你听说了吗?”
宋进:“什么?”
妇人:“顾家那丫头啊。”
宋进提着水桶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抬脚走了。
妇人站在原地,撇撇嘴,心说:穷光蛋。
宋进是桐柏村最穷的,上无父母,下午弟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他家穷也是有原因的。
早几年宋进的爹娘相继病了,花了好多的钱,亲戚能借的都借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只剩四间茅草屋。
宋进孝顺,爹娘病重的时候也想过把茅草屋卖了换钱给他们看病,奈何还没来得及卖,他爹娘便撒手走了。
死前唯一愿望是希望他能成家。
宋进长得不错,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也好看,棱角分明。就是常年干活的原因,皮肤晒得黝黑。
但眼睛很有神,双眼皮褶皱很大,属于看一眼能让人心头小鹿乱撞的那种男人。
媒婆也给他做过很多次媒,但没一次能成。
原因很简单,谁也不愿意嫁给一穷二白还一屁股债务的男人,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过的好才行。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后来宋进干脆不见了。
用他的话说:“反正见了也成不了。”
宋进走着走着,眼角余光一扫,忽然看到几步远的矮墙上探出一个头,那人悄悄扫身后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又转了过来。
这下他看清了那人的长相,眼睛大大的像两粒黑葡萄,皮肤比棉花还白,脸好像还没他手掌大。
四目相对那刻,他看见她弯起眉眼笑了一下。
宋进心一紧,顾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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