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周边的小县城,今个儿来了个大人物。
姓解,道上人称一声花儿爷。
听这名儿就知道,这位爷生得白净,那小脸比个姑娘还水灵。头天上任,就被县里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瞧不起,骂他是富二代,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来他们县里当官。这官是这么好当的?随便派个娘们唧唧的人过来也敢管这一亩三分地,简直是笑话!
这小县城里的人别的没有,一身胆气,还没什么头戴乌纱帽的角儿能镇得住。他们唯一服的,也就前边山头那土匪头子。
那才是真正的狠角儿,整个县甭管有名没名的,拿着枪来的都不好使,听了黑爷响当当的名号,都得敬他三分,低着头给这位爷让道。
解雨臣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规矩。
他头天骑的一匹快马,连夜赶到县里上任,又困又倦,身子骨在马背上又颠得不行,整张脸都是黑的,只想找个地儿狠狠睡上一觉。
但这方圆十里的客店,居然都被一个人包了,不给住。饶是解雨臣困得眼皮直打架,略一寻思,便能知道其中有蹊跷。
店家巴不得看他出糗,解雨臣随口那么一问,就打听出住在东面的黑爷的名号。原来黑爷不是当地人,前几年打仗,闹饥荒,土匪又凶的厉害,老百姓都过得揭不开锅。
一个戴洋墨镜的瞎子单枪匹马路过这地儿,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地笑着跟那皮肤黑黝黝的土匪头子说他要接管这地儿,那土匪头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骂了声“孙子,谁给你的熊胆到老子这来撒泼”。
距瞎子本人后来说,他也不想动粗,奈何那不懂事的架着刀往他脖子上砍,他没办法才上去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接踹翻了整个土匪窝。
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道他戴了副洋墨镜,眼睛不大好,老百姓感激他,都敬他一声黑爷。
后来的几年,黑瞎子当起了山头里的土匪,专门劫那些个腰缠万贯的官儿。日本兵打过来了,老百姓们都慌得不行,就他一人开玩笑说,日本兵给他们送吃送喝来了。
店老板唾沫星子横飞,心说咱们县有这么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在,还愁吓不死你个破当官的?没想到解雨臣托着腮略一寻思,起身放下一串铜钱,说:“劳驾帮我带个路,我想去见见他。”
店老板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看直了,腿直哆嗦,倒是良心发现了,舔了舔讲得干涩的唇,说:“这位爷,我看你面相定是大富大贵的命,何苦来我们这地儿受苦。听哥句劝,早早背起行囊走吧。”
解雨臣笑了笑,说:“我来贵地满打满算也就待三个月,月满之后我就会被调回北平。”
店老板看自个实在劝不住,只好关了店门,带解雨臣上那东面的馆子。
来这馆里赌的都是有钱人,要不就是地主,要不就是家里有背景。黑瞎子以往靠武力劫那些个有钱人的富人,后来不这么干了,直接住在这馆子里,把他们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问题是他们还不能赖,黑爷赢得光明磊落,要是多个口舌,免不得挨几顿揍,又不情不愿地把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解雨臣上楼来的时候,恰好黑瞎子对面那个穿洋装的被扒得只剩一条底裤,那人还想赌,黑瞎子把手一摊,身体后仰进座椅里,说:“您的东西都在这里,还拿什么赌?”
“我闺女!我家那婆娘!都赌,都可以赌!”
黑瞎子笑了笑,大手一挥,叫人提溜着那人跟丢垃圾似的扔在大街上。
解雨臣拉开他面前那把交椅,黑瞎子自然认得他,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这位爷,看着面生啊。”
解雨臣说:“初来乍到。黑爷,来玩一场?”
“赌什么?”黑瞎子问。
解雨臣垂眼看向他别在腿边的木刀,指了指,说:“赌那柄刀。”
黑瞎子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露齿笑了,说:“成。那这位爷,你要输了,能给瞎子留下什么?”
解雨臣面不改色地说:“我。”
黑瞎子定定地看着他。
解雨臣坐下来,十指交叉,双肘撑在桌上,说:“我要输了,随你怎么处置,杀了喂狗都行。”
花儿爷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娘们唧唧,脸生得倒是跟个黄花闺女似的秀气,但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一身胆魄,都是个地道的大老爷们味儿。
黑瞎子咧嘴笑了,说:“我不做亏本的买卖,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在我这吃亏。要赌,就要赌得公平,不要传出去,跟我欺负你似的。花儿爷,瞎子浑身上下没几个钱,身无长物,也就这条命能搬得上台面。爷要是想要,到时候照样给你,连同这柄刀一起。”
解雨臣撩起眼皮,勾着唇,说:“那你的命和这柄刀,小爷我一并笑纳了。”
没人知道那盘赌局最后的输赢,有人说是花儿爷赢了,但没要黑爷的命,只要了他别在腿边的短刀,但传闻黑爷是旗人,旗人的刀赠了人,可不是一般的意味,所以那天黑爷从馆子里出来,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跟在花儿爷身后,解雨臣问他干什么,黑爷只道刀给了你,心也只能在花儿爷手里了。
也有人说,赌局最后是黑爷赢了,但他赏识花儿爷,所以既没要他的命,还把那柄短刀赠给了他,说是权当作个纪念。
反正无论赌局最后的结果如何,在故事的最后,刀啊,确实是在花儿爷手里,没跑了。
Fin.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