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就设在他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宅院里,白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儿女孙辈皆从各地赶回,身着缟素,庭院里一片肃穆的哭声。
覃深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儿女。他要求独自为妻子整理遗容,送她最后一程。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拧干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她。他细细擦拭她布满皱纹的额头、她不再明亮的双眼、她曾对他展露过无数次笑意的嘴角。他的手指拂过她花白的鬓发,动作熟练而自然,一如过去几十年间,他为病中的她擦拭身体时那样。
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一滴眼泪。他只是沉默地、专注地进行着这一切,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
直到他为她换好那身她早就为自己备好的、素净的衣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她交叠在胸前的手上——那双手,曾为他缝补过征衣,捣过草药,画过那张他珍藏至今的家园图。
他的动作停滞了。
一直紧绷的、维持着他全部尊严和平静的弦,在这一刻,悄然崩断。
他缓缓地、缓缓地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整个身躯难以自抑地开始颤抖。一声被死死压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破碎地溢了出来。
“你说……要陪我……看尽……人间四季……”
他断断续续地,对着那片冰冷的寂静,发出无人能闻的质问。
“春日……还未至……你怎么……就先走了……”
窗外,儿女们隐约听见了父亲那压抑到极致的悲声,纷纷掩面,泪落得更凶。
覃深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当他再次直起身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波澜,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枯寂。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安详的、仿佛只是睡去了的面容。
然后,他转身,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光涌了进来,落在他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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