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接连而至，她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谢玄的一颗心脏便随着陆枝的状态反反复复地抽疼。
他想知道陆枝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如此悲绝，便让沐武去找若娘。
若娘跟着沐武来到策王府。
她回屋发现陆枝不见时，吓得浑身冰冷，她四处找都找不见人，渐渐陷入可怕的猜想，越想越害怕，将自己吓得崩溃大哭。
见到陆枝安然无恙地躺在谢玄的府里，若娘终于安了心，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哭。
还好，小姐没丢。
若娘将详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谢玄。
谢玄越听脸色越沉，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凸出明显的白色。
他既心疼又自责，眼里情绪交杂，狠戾之色渐渐涌起。
他不该让她独自一人面对陆文德，他不该在得知陆文德接触谢瓒后还让她继续留在陆府。
他错了。
他都做错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世间又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窗外一片纯白。
四周寂静，偶尔能听见一点家仆们刻意放低的脚步声。
陆枝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喝完若娘喂过来的一整碗汤药。
若娘拿了一颗糖喂她，她摇摇头拒绝了。
“小姐，药苦。”
陆枝声音沙哑：“没事，若娘，我尝不出来。”
以前她总觉得药苦，现在她觉得也就那样。
谢玄拿了汤婆子进来放在她手上，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有些微烫。
“还难受吗？”
陆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没事了。”
看她笑得勉强，谢玄的心又疼了。
“陆枝，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陆枝点点头道：“好，你说。”
若娘拿着药碗退了出去。
谢玄看着陆枝，目光坚定。
“陆枝，你愿意嫁给我吗？”
陆枝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问道：“谢玄，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玄坚定道：“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明白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但我没办法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
“陆枝，我想把你名正言顺地留在身边照顾、保护，你放心，我们成婚以后，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情。”
他双手握住陆枝的手抵在额头，声音颤抖：“陆枝，别再回陆府了，你昨晚那副模样，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昨晚，我差点以为我又要彻底失去你了。”
那般绝望的陆枝他曾经见过一次，她满身水痕跌跌撞撞跑出别墅。
如今过了一世，她还是那样地绝望。
他不敢想陆枝当时在怙州时是什么模样。
一想到陆枝靠着自己独自撑过那份绝望，他感觉他的命都要没了。
谢玄近乎祈求道：“陆枝，答应我，好吗？”
眼泪涌出眼眶，掉在锦被上洇进棉花里。
陆枝声音很轻很轻：“好。”
他不知道，他才是她的药。
她要抓在手心才会好。
“谢玄，是我嫁给你，作为陆枝嫁给你。”
她缓缓道：“不是作为陆家嫡女嫁你。”她不要谢玄沾染陆府。
谢玄提到悬着的心落了回去，他轻轻揽住陆枝：“我娶的只有陆枝。”
……
谢玄陪着陆枝回到陆府。
陆文德上朝不在府里，但在与不在都不重要。
陆枝在陆家祠堂磕了三个响头，请出族谱。
她翻至有她的那一页，提笔蘸墨，亲手划去自己的名字。
看着“陆枝”二字淹没在浓墨之下，她忽而觉得一阵轻松。
自此，陆家荣辱兴衰，皆与她无关了。
既知会如此轻松，便早该这么做了，她想。
按照大栾宗法，嫡死庶顺，嫡弃庶顺。
陆枝主动放弃嫡出之位，那这嫡出身份便该落到陈清雅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陆舟轻易就成了嫡长子。
当初罗香君使尽手段要为陆绫争一个嫡出身份，如今陆舟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但他神色如常，既不狂喜也不矜娇。
他朝着陆枝作揖：“陆舟送别长姐。”
陆枝托起他：“如今我已不是你长姐了。”
陆舟道：“于宗法上已不是，于血缘上仍是，我认长姐。”
陆枝盈起一个很浅的笑。
“这陆家的将来便要落到你身上了，守好它，莫让它像在陆文德手上这般腌臜。”
陆舟应声：“是，陆舟听训。”
陆枝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谢玄将陆枝扶上马车。
陆枝问道：“谢玄，我们什么时候举办仪式？”
谢玄道：“越快越好。”拖久了恐有变数。
“但重点看你，你想哪天就哪天。”
陆枝看着他，目色轻盈：“那就今天吧。”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你以后再补给我。”
她一句话打散了谢玄的忧虑。
谢玄应道：“好”。
于是，两人在静妃的见证下互换婚书、拜了天地高堂。
此婚礼无锣鼓喧天，无高朋满座，全府上下只简单布置了红绸。
即使与平常百姓相比，也是寒酸。
静妃觉得十分委屈了陆枝，泪眼婆娑：“枝儿，这般婚嫁，实在太过委屈。”
陆枝改了口：“我得了一个娘亲，不亏。”
静妃被逗笑：“你这孩子，我便盼着你改口的这一天呢。”
陆枝撒娇：“如今所盼成真，岂不是该开心？”
静妃抹去眼泪：“是是是，该开心。”
“日后玄儿若是欺负你，只管来告诉娘，娘定为你做主。”
陆枝笑道：“好。”
“既有娘撑腰，那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谢玄让人搬了张床放入新房。
洞房花烛夜，两人同睡一房，各睡一床。
陆枝睡不着，像是在做梦一般。
“谢玄，你睡了吗？”
谢玄道：“不曾。”
“我们真的已经成婚了？”
“换过婚书，拜过天地，就是成了。”
“哦。”
谢玄关切道：“怎么了？”
陆枝摇摇头：“就是觉着有些不太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
谢玄笑了笑：“其实我也是。”
陆枝断断续续地找谢玄说了一夜的话，直至天色蒙蒙亮，她还没有睡着。
谢玄望了眼窗外天色。
“还没睡着？”
陆枝点头：“嗯，一点不困。”
谢玄问：“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个地方？”
“好啊！”陆枝坐了起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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