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白猿村寂静的可怕，幽绿的光芒从窗口缝隙间时不时掠过，犹如鬼火一般。
素羲端坐在凳子上，泰然自若。
刘可紧紧扒在门缝间，浑身紧绷的盯着门外的情况。
随着窗外诡谲绿光越来越盛——
“吼嗬——”
几十道尖利的长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像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刘可被吓的猛的一哆嗦。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素羲，刚张开嘴巴。
“哗——”
门外有雨声砸落地面的声音陡然响起。
这转变实在是太过突兀，刘可一时都忘了说什么。跟个傻子似的大张着嘴巴。
醇厚清香的气息隔着门缝弥漫进来。
刘可总算回过神，瞠目结舌：“不是雨……天上这是在下酒？”
香醇的酒水气一阵一阵扑来，她不自觉有些陶醉，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好香……世上竟还有这般清香的酒，就算是皇家珍酿怕也比不上它。”
素羲看不到此时的场景，但空气中的酒味她却能嗅到。
她微微拧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唔——好想尝一口这绝世佳酿。”
刘可已经吞咽起来口水，手指按压在了门板上，蠢蠢欲动。
在她拉开房门的瞬间，素羲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冷静点，这里的东西你也敢碰？”
刘可却像是着了魔般，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喝酒！酒！！”
空气中的酒香气越来越重。
素羲正准备将刘可敲晕过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来。
诡谲怪异的音调随之传来，“没毛怪，你们在吗？”
素羲动作顿住，只能改为掐住刘可的后颈，卸了她身上的力道。
她从容应道：“何事？”身体已经下意识改为防御的姿态。
“你们打开门，我给你们送酒，这可是我们村的特产，让你们这些没毛怪见识见识。”它语气中带着自豪和骄傲。
但素羲怎么可能会开，她谨慎应道：“我二人不胜酒力，还是不必了。”
“不胜酒力？”
门外的东西似乎对这词有些难以理解，反应了许久才又说道：“你们不喜欢喝酒？”语气也陡然阴冷了下来，似乎还掺杂着几分愤怒。
素羲心里一紧，还未想好如何回答。
隔着门板，它的声音却越来越愤怒：“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喝酒不喜欢喝酒……”
哐当—哐当——
门板被剧烈砸响，承受不住力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门外传来的声音变得越发诡谲难听，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它体内苏醒过来一样。
素羲当机立断，一把将房门拉开，“但客随主便，既然盛情相邀，那我二人也就不推辞了。”
她直接来了个斗转急下。
“你们这些没毛怪还真怪。”
怪物声音又恢复到刚才。
素羲却从手中刘可的身体反应，猜测到门外这东西应该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化。
她用力捏紧她，治住她的动作。
伸手接过酒水后，本想转身回屋去。
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东西又开了口，“你不现在喝吗？”
素羲能感觉到它的视线正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要看着她们喝下去才行。
她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看来，这酒是躲不过去了。
素羲没再犹豫，端起一碗直接抵在了唇边，一饮而尽。
醇香的酒气丝毫不呛鼻，划过喉腔时有种独特的感觉，像罂·粟一般让人上瘾。
素羲极力遏制住心底那股翻涌的**，面上平淡如常。
刘可迫不及待的接过酒碗，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好酒，真是好酒！”方才还被怪物吓得瑟瑟发抖，如今倒是一副全然忘却的模样。
见两人都喝下，门口那东西满意的转身离去。
素羲和刘可再次回了屋子。
刚关上门，素羲便扣住嗓子眼，将方才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她立即转向刘可，“你也吐出来。”
刘可如何能答应？她好不容易才喝到这绝世佳酿。拼命摇了摇头：“吐不出来了，已经全部咽了下去。”
素羲隔着粗布盯着她看了会儿，终是没再强求，问起其他，“方才我打开门的时候，你看到外边的东西有什么变化？”
她突然提起此事，刘可好不容易压下的回忆，又一点一点浮现眼前，脸色瞬间苍白：“…那白毛怪体格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幽绿的瞳眸也渐渐转变为血腥的赤红。还有还有，它身上的白毛也开始渐渐转为黑色，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怖。”
素羲闻言眉头轻蹙了蹙。
看来这东西还有两种形态，另一种形态应该很残暴。这转变的契机难道和酒有关？
“大师，你想什么呢？我觉得我们明日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刘可趁机又劝了句。
素羲却深陷沉思，没有理她。
*
一夜过去，当窗外的诡异绿光渐渐褪去，从天而降的“雨”水也停歇下来，只在空气中残留下淡淡的清香气息。
素羲一睁开眼睛，便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
她拧起眉毛：“你在笑什么？”
“哈哈，大师，哈哈哈，我不知道…”刘可咧着唇角，牙齿都露了出来，“就是一觉醒来莫名的很开心，不，是开心死了！”
她跟疯了一般笑个不停，好似真的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素羲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昨晚的酒水，那酒有古怪。”
“哈哈哈——”刘可却回了一长串笑声，止都止不住，“大师，我真高兴！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未哪一刻如这般高兴过。现在想想什么功名利禄，光宗耀祖，皆是虚妄！还不如待在这里，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反正她娘也只是需要一个能让她面上有光的女儿存在，而不是她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你先前不是说要找出去的路？”素羲嗓音平缓下来。
“先前是先前，如今我倒是觉得这里挺好。”
“那外边那些东西你不怕了？”
刘可眉眼间神采奕奕：“有何可怕的？它们能送我这般奇特的酒，让我如此快乐，我不怕！”
素羲：“……”
罢了，看来脑子是真坏了。
她没再和她继续说下去，站起身朝有光的地方走去。
推开房门，今日的日光似乎比昨日还要更加耀眼夺目，沐浴在其间，好似一切阴影都无处遁形。
刘可欢快的跟上她，昨日还畏畏缩缩的不敢四顾，今日倒是大摇大摆的犹如在自家院中闲逛一般。
素羲远远便听到前方传来欢乐的叫声，她只能问刘可：“发生什么事了？”
“哈哈哈，是那些白毛怪在欢舞，它们真开心啊，我也好开心。”
刘可看着看着自己也跟着扭动起来，幸亏素羲看不到，否则怕是要觉得伤眼睛。
*
七日，她们在这白猿村呆了整整七日。
每天夜晚来临，那些白毛怪便会送来酒水。
素羲自然是没有真喝，倒是刘可全都喝了下去，也一日比一日的更加开心。
“你到底在开心什么？”素羲问她。
刘可笑弯了腰，“人开心还需要理由吗？自然是想开心便开心，你看——”
她似乎已经乐晕了头，忘了素羲眼不能视物的事，“那木屋的屋顶竟是白色的，可真是令人开心。”
素羲听闻此言，却想到了她们第一日到这里时，刘可向她描述木屋屋顶是白色时她语气中的害怕。
人有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
看来这白猿村，放大了人心中的喜，让其他六情皆淡去。在这里，你会忘掉世间一切烦忧，只记得快乐。
这样一个地方，对很多人来说应该犹如仙境一般美好。
但在素羲眼中，这却是种残缺。
快乐，要交给值得快乐的事，它并非虚无的存在。
物极必反，当任何一件东西都能让你快乐的时候，那么任何东西也都能让你不快乐。
这种虚无的快乐最终只会将自己掏空，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素羲觉得，那个临界点已经快到了。
*
黑猿村
赵景和有些狼狈的躲在草丛后，直到那巨大的黑影渐渐走远后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底很是郁闷：明明那人也不在，为何他还是这般倒霉？
“世子，您没事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赵景和扭过了头，“无碍，姬小道长，你们怎么样？”
姬茹雪摇了摇头，同样浑身狼狈，仔细看身上还有不少的伤。但这些并非被这黑猿村的妖物所伤，而是出自她们自己人之手。
当日，她们虽看了那诡异的入村告示，却还是进了村子。
没想到这村子内的村民是一群会人言的妖物，它们身躯庞大，浑身长满黑色长毛，像猿猴一般。赤红的瞳眸残暴又嗜血。
它们身上穿着黑色长袍，头颅上顶着黑色高帽，手中还拿着造型怪异的长器，如人般直立行走。
这些东西一发现他们便开始攻击，手中怪异的武器若刺中人，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一层人皮。这些妖物则会得到滋补，越发强盛。
好不容易躲过这群东西，他们身边的人却越来越不对劲，变得暴躁易怒，甚至还开始自相残杀。姬茹雪朝她们念清心诀也无甚作用。最后只能看着她们一个个疯掉。主动送入那些妖物的口中。
在这村中呆的越久，疯的人便越多。
到最后，众人才意识过来，是这整日不停的黑雨侵染了她们的心神，放大了她们心中阴暗的一面，最终走向疯狂。
就在她们陷入僵局的时候，还是赵景和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他手中的开阳剑可以帮到她们。
一切也如他所料，只要被他开阳剑刺破，很快便能冷静下来。
因此，姬茹雪和那些道士身上的伤口。一半出自那些发疯的同伴，一半则出自赵景和手中的开阳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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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永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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