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了。
这是粤剧院的场务经常跟许来时说的一句话。
这对于整个粤剧院来说这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剧院维护停摆,发不出工资,租不起场地,那么不需要多么长的时间就会又倒闭一个地方剧团了。
虽然说有借钱或者贷款这些途径都可以采取,但是剧院没办法营收正常的话,根本就填不上这一个个无底洞。
许来时现在打开视频平台,大数据都有意无意的给她推些借贷广告。
戏曲学院毕业之后她们几个有意向的同学都在家里的支持下合伙开了现在这个粤剧院,组了一班剧团,既能给自己在行业里面留一条后路,又可以提前享受一下做小老板的滋味。
这滋味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个人发展的重心转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家也都是有本事的人,没必要坚守在小地方里面,把视野手动收窄了。当时的几个创始人还在坚持在这边地方剧院并且能上台唱的只剩下许来时。
偶尔下午场挺多当地的老人家特意过来买票听曲,真要说是零收入也谈不上但是请来的粤曲老师账一结基本口袋叮当响了,不过许来时觉得就算是为了这些见了面都能聊上两句的老街坊也要把剧院坚持下去。
就这么坚持着,偶尔地方也会掏一些来回路费和餐饮补助邀请他们免费到乡镇去进行宣传表演相当于地方的福利活动,因为补贴是的按人头计算就索性请人来排大戏。如果有老同学刚好在假期绝不会被许来时放过,因为这个时候也是剧团观众最多的时候,站在舞台上许来时会觉得这是坚持所带来的回响。
刷新视频网站,一个新的视频出现在她的首页,几个大学生在ktv开直播,可以送礼物切歌,意外获得了不少的收入。
许来时点开了自己这边的账号首页,是他帮剧院运营的官方号,上面有投稿大量的训练日常、表演信息和粤剧知识等等,就是流量平平,内容不太受众,偶尔会有一些观众留言咨询时间,或者是询问招聘信息的。就现在自媒体盛行看来她可能不是做这方面的料,因为她还尝试了给官号做直播一样热度不高。
和往常一样,许来时在剧院的角落找了一块看起来比较亮堂的地方,架起了手机支架,干脆利落的拿着官号开了直播,刚开始只有来来往往刷到又退出的路人。
“是粤剧院,在新街这边,可以看首页定位找到。”
“今天没有唱戏的,周五可以播排练,感兴趣可以点一下关注。”
“看看大头盔,什么大头盔?”
只要弹幕上有观众提问下去,许来时就马上接话,她举起手机支架,来到存放器具的房间,指着一个戏里武将用的盔头说道:“是说这个吗?我凑近一些给你看,这还是当年找师傅手工做的很精细。”
说到这个,就回忆起剧院刚开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一腔热血的人多,想要在周末排剧也比较简单,不像现在因为能用戏剧演员减少,即使在周末也只能开粤曲小场。比较值得庆幸的是,几年前和剧场签约了一个长约租金,比起短租来说收得很低,这才得以让这么多道具戏服都有存放的空间。
许来时乐此不疲地举着手机支架,继续一个一个地往后拍,她一只手捧起戏服地衣袖,“然后跟你们说,这戏服用的广绣工艺,我小时候除了每天要练曲,家里人还特意找了广绣的师傅让我抽时间学这个。”
这时候弹幕一个ID叫“木棉砸脑袋”留言:
「主播,喝两口水。」
紧跟着刷了十个免费的小礼物。
许来时看来有些恍惚,答应道:“好,我去喝水,你们等我哦。”
她放下手机支架,松了松举着手机有些僵硬的手臂,伸展了一下腰背,刚刚看到弹幕的昵称,许来时想的是自己还真的被木棉花砸过。
小时候放学回家的路边就种了一大片木棉树,每年到了三四月份,绿叶落光就变成了橙红似火般的花朵攀上枝丫染红了天际边,许来时总会跑来捡木棉花带回家,但不恰巧,在她正专注地把木棉花装进她的小篮子的时候,一颗刚脱离树枝掉落下来的木棉花砸在她的脑袋上,把她敲蒙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咬着嘴唇默默地在哭。
想起来还是任之息在远处发现她停下手来,特意跑来问清缘由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许来时的发顶,“没事,我们去买雪糕吧。”
许来时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现在吃雪糕会被我妈骂的,而且我看到你在偷笑!”
“我不说也没人知道,走吧。”任之息拉着许莱斯的手往杂货店去。
许来时:“你就是在笑吧。”
任之息:“蓝莓巧克力的?”
许来时:“对。”
她接过任之息递过来的蓝莓巧克力雪糕,在她拆开包装之前,任之息从杂货店老板那里顺了几张纸巾,顺带给她擦了一下脸上眼泪的痕迹。
蓝莓巧克力雪糕真的很好吃。
想来任之息也不敢出卖她。
挨骂的事,怪就怪在杂货店老板跟下班经过的许妈妈提了一嘴。
不过任之息现在可是大忙人,许来时放下水杯,回过神来看手机屏幕,今天也就播了两个小时,最高的在线人数是五百多,现在已经回落到200多,至少还算是有收获的。
“主播露面,现在不露了吧,之后我看有机会再播一次粤剧妆面教学。”
“对,周六可以来新街这边现场听粤曲,不是大戏,可以点进首页看一下有曲目信息。”
“看看刺绣,你不说我都忘了继续讲这个,给你们看看这个扇子就是我绣的,用的是蚕丝线。”
“不过小时候不懂事,没有学的太深入。”
……
陆续播了快三个小时数据也不见增长多少,许来时实在是熬不住了,光荣下播。
她把直播给观众提到的广绣作品一一收纳起来,想起以前的梦想就是给自己绣一套戏服,直到学了那么久才觉得想法很天真,而且刚才弹幕留言,有让她直播绣花的,有让她直接来上两段的,五花八门,她开始考虑多听一听网友的建议应该会有更好的直播效果。
等许来时离开存放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她们的场务夏利一直都在剧院,与其她说是场务不如说是身兼财务、运营、商务等要职的好伙伴。即使说过了一百遍要离开粤剧院的话,但是经过时间的推移,那个说的最多要离开的人,反而留下来了。所以许来时比别人更希望剧院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留住陪伴在剧院身边的各位。
“小利,今天怎么也来剧院了?”许来时兴奋的跳过去,握住她的手臂,“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夏利在办公室翻了下报告,“本来不打算这样白跑一趟的,我人原本在西城区打算办一些事情,刚好处理完了,看见你在那用官号在直播呢,就顺路来看看你。”
“所以说啊,还是小利对我好,怎样你想吃什么?”说完许来时就推着夏利往外走,“火锅还是什么?”
“没点正形,本来还想说一下,你这个直播内容太干了吧,就不停的在说。”夏利拿过车钥匙去开车。
许来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是吗?我还以为有来有回的,算挺热闹的。”
夏利的车就停在剧院街道外的付费停车场,“想吃虾,盐焗的怎样?”
随着汽车发动窗外的景色飞快往后跑去,许来时看了一会儿窗外几年来变化都不大,就扭打开了车内的电台播放这时下流行的音乐。
许来时问夏利:“你说周六杜老师来表演的时候能不能开直播呀?”
夏丽:“别想了,人家杜老师会很反感这些事情的,你还不如琢磨一下个人直播呢,先引流。”
下班时间塞车严重,许来时看向窗外大厦外墙有一个巨大的广告,任之息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椅背,眉眼深邃凝视前方,整体氛围较暗的打光映衬着他棱角分明侧脸,衣袖轻轻挽起露出她看不懂牌子商方的手表。
有种老熟人耍帅的不适。
夏利也跟着瞄了一眼广告牌后视线往旁一转,许来时已经收回目光,把手机拿出来打算回复一下视频账号底下的留言。
又一个红灯。
夏利:“你就该以你的老朋友为榜样,他现在放个屁都是香的。”
许来时:“……”
官号上最新的一个公告底下有留言。
木棉砸脑袋:「团长上台吗?」
红棉粤剧院:「不上,请的杜老师专场噢~」
说起来许来时只是个挂名团长,原本她只是剧团里的花旦,实际上忙前忙后的夏利才应该算是剧团真正的团长。之前许来时还可以接到一些联合演出,时不时去一下其他地区可以帮补一下剧院,在其他地区剧团抛了几次橄榄枝都被她拒绝之后,别人也就不乐意请了。
许来时:“别说其他的了,我想抬一套粤剧,赶在长假期的时候演,你帮帮眼看一下选哪套呗。”
夏利:“行,到了下车吧。”
车停在本地的一家酒楼专属停车位上,见正门口围了一圈人,许莱斯和夏利走过去的时候被几个不像安保模样的人拦下来了,旁边一个领头放话:“私人行程,再往里面闯就报警处理!”
夏利护住许来时把她揽到身后,“别动手动脚啊,什么意思,不给人来吃饭是吧?”
那个领头上前一步,指着夏利,“听不懂人话是吧?是不是来吃饭自己心里清楚!”
许来时扒住夏利的外套让她往后退了两步,“别气别气。”她刚往旁边看清被举着的画报手幅上面的那个精致的侧脸,大致明白是什么事情了。
许来时:“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
夏利一听就来气:“你什么问题,去哪儿吃不花钱呀,我这是在自家门口被赶。”
夏利,本地最大一家海鲜酒楼老板的外孙女,今日带她那破不赚钱的剧院挂名团长来吃饭的时候,因为某任姓流量男星粉丝堵私人行程导致进不去自家酒楼。
人群突然尖叫起来,一声清澈又真诚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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