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抬眸,凝视着他,郑重道:
“我非善人,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带走你,我知道你觉得我在骗你,但我确实不会伤害你。”
断蘅抿了抿唇瓣。
一个很奇怪的人。
实际上,这人没有给他任何选择。
可真是虚伪。
“你骂我也好,想杀我也好,但你现在只能握紧我的手,否则我会打晕带走你。”
那双如白玉雕刻的掌心伸至他面前。
断蘅心中不耐,果然是个很烦的人。
面上却是疏离一笑,握住少年的手,借力站起,然后张开怀抱。
“抱我。”
不然呢,让他拖着个大尾巴慢悠悠爬?
他才不要。
谢钰对于他的要求愣了一瞬,视线落在他的尾巴上,瞬间明了。
不过对于这位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来说,他没怎么抱过人。
手.......该放哪里来着?
谢钰刚一俯身,断蘅嫌他磨蹭,直接扑他怀里去了。
谢钰被突然扑进怀里的白发少年吓得一惊。
“你.......”
对方垂落的蛇尾正慢悠悠缠上他腰间。
“你要是敢把我摔下去,我一定会趁你睡着,吃了你的。”断蘅微微一笑。
谢钰终是无奈叹了口气。
他这是请了位蛇祖宗。
断蘅明显兴致高涨,眸色亮晶晶地瞧着四周,扯了扯他的衣袖,“快飞快飞,你快飞呀。”
他老早就听说过了,仙人不都是会御剑飞行吗。
对于只能在地上爬的断蘅来说,天上飞,真的是件很新奇的事。
谢钰捏住那截试图钻进他袖口的尾尖,“你当我是坐骑?安分点。”
“哦。”
断蘅有些恨铁不成器地瞪了眼那没出息的尾巴,索直接抱住,“那你快飞。”
“你少说话,现在就飞。”谢钰算是彻底屈服了。
长剑出鞘,霜刃嗡鸣着悬在半空。
直至划破云层时,断蘅的蛇尾无意识松了劲,视线扫过流云,他这才悠悠开口。
“我看见我那被你砍成三截的二大爷了,他死得好惨,斯,旁边那个是我几大爷来着。”
谢钰:.........
断蘅瞧出了他的不自在,随即开口劝慰道:“你不用担心,我们一族都是怪物,此般下场皆是罪有应得。”
断蘅顿了顿,唇角微弯,“我也不列外。”
虽然正面打不过,但他可以背地里捅刀子啊。
他最擅长这个了。
“你还真是个颗心没肺的。”
断蘅伸手去捞掠过的云层,缭绕雾气自指间穿过。
“谁说不是呢,可总有人热衷于创造怪物。”
月河两岸,人流如梭。
“所以......”
断蘅叼着糖葫芦,指腹摩挲着下颚,望向他:“你的意思,你不仅是个穷鬼,还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咯?”
以防吓到凡人,谢钰特意帮他把白发金瞳给藏起来了。
毕竟那样真的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后者斜靠着栏杆,负剑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这样啊.......”
断蘅有些不舍地将糖葫芦从嘴里拿了出来。
蛮可惜的,还没舔两口呢。
谢钰:?
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断蘅装模作样将糖葫芦擦了擦,递给了谢钰。
“好了,还给你,麻烦仙长送我回去,从此咱两一别两宽,两不相见。”
谢钰:........
他此生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上面全是你口水。”谢钰垂下眼,眼里满身嫌弃。
断蘅理不直气也壮,“我擦了。”
“拿开,不吃就扔了,你若是想靠一根糖葫芦就此两清,绝无可能。”
谢钰甚至嫌弃得后退了一步,看着那糊满口水的糖葫芦简直如临大敌。
“啧。”断蘅直接咬了一大口糖葫芦,故意要得嘎吱作响,“你还知道一根糖葫芦不能打发人啊。”
断蘅看谢钰的眼神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不说黄金千两,也不能只是一个糖葫芦吧?
按他大伯的话,他可是老值钱了。
“可我身上的银子全给你买吃的了。”谢钰无奈。
斯.......有买那么多吗?
断蘅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算。
“糖葫芦三文,糯米糕五文,杏仁酥八文...还有只烤鸡。“断蘅舔了舔嘴角的糖渣,仰头看着他认真道。
“仙人你太穷了,而我恰好是条见色忘义,过不了苦日子的混蛋蛇,我会跑的。”
谢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剑锋出鞘半寸,寒光微闪。
“那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剑快,试试?”
断蘅想起了他被砍瓜切菜的二大爷,再低头看了看靠谢钰才化形成功的双腿。
比剑快.......
断蘅心中思酌,那剑嗖嗖的,他这两条小短腿得扑腾成什么样啊?
不敢想,不敢想啊。
断蘅把剩下的两颗山楂囫囵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其实您有所不知,我是条道德感很高的蛇,不提是您救我出的苦海,就凭天机阁追魂印还在,我想逃也逃不掉啊。”
“是吗?”谢钰唇角蔓延出笑意,“那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不喜欢别人和我开玩笑。”
什么玩笑。
他这都是真情流露(怕死)。
断蘅舔了舔指尖的糖渍,忽然凑近谢钰,笑意盈盈道:
“断蘅不会骗您。”
骗了又如何?
在他眼里,谢钰和死人无疑,谁会和死人讲承诺。
和这位“死劫”打好关系,届时再捅他心窝子。
他可太聪明了。
谢钰笑意不及眼底,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我也会,你不妨向我表示表示?”
那双眼眸漾荡着春水揉碎的轮廓,可偏生结着九重天的霜。
有情似无情。
断蘅毫不避讳,直直闯入少年眼底,“仙长你是不信吗?如此质疑,是被人伤过心吗?”
谢钰沉默了片刻。
断蘅仿佛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以调戏的口味开口道。
“哈,仙长的小心脏莫不是碎成了几瓣呀。”
谢钰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被拎起来的断蘅:?
谢钰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有些好笑,“谁教你说的这些,屁大一点懂这么多。”
“我不小。”断蘅有些不耐烦地扑通了几下,无果,双手抱胸冷冷道:
“我刚化形,虽不通世俗,但我不知活了几百个年头了,倒是你,十五六岁的模样,指不定谁大呢,放我下来。”
谢钰偏着头,学着他的语气,悠悠道:“哦,不放,要咬死我吗?”
断蘅:.......
然后,断蘅在谢钰的注视下,将沾了糖渍和口水的手指在他袖口处蹭了蹭。
别说,料子还挺好。
他不懂布料,只觉滑溜溜的,上面绣的图案还挺好看。
总结,适合擦手。
断蘅索性把指缝间也擦了擦。
后者脸色直接黑如锅底。
“你再擦一个试试?”
断蘅偷偷掀起眼帘瞧他,舔了舔尖牙,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再不松手,我就舔你了哦。”
..........
后者不语,只是以极快的手速撒手,顺带退了二里地。
断蘅:.........
他有这么可怕吗?
虽然犯见一时爽,但断蘅也没想到这小子洁癖至此,连衣角都不给他牵了。
断蘅不得不加快脚步,奈何他与这双陌生的双腿实在没什么默契。
在鼻尖与地面的距离只有最后一丢丢时,断蘅脑袋里闪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他会成为第一条左脚踩右脚把自己摔死的蛇吗?
斯,不会影响到他干饭吧?
谢钰腕骨一翻,像拎猫崽般将他拦腰提溜起来。
断蘅眨巴眨巴眼。
很好,他不会是第一条把自己摔死的蛇了。
广袖带起的风扑来满面梅花香,断蘅耸动鼻尖,只觉很好闻。
“你化形的时候是没化脑子吗,平地也能摔。”
呵。
莫名又被骂了的断蘅不断心中告诫自己:
我不和傲娇小鬼置气。
要知道,他要是真的不化形脑子,那脑子指不定比现在大多少。
愚蠢的人类。
“怎么,吓到不会说话了?”
断蘅:..........
“我吓你大爷,我才不会害怕。”断蘅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管我,我就爱摔怎么了?摔死我乐意。”
谢钰冷着脸松手,在断蘅踉跄时下意识扶住他手肘,蹙了蹙眉,“下次我要是走快了,你喊我就是了。”
“真的?”断蘅不信邪地看向他。
谢钰:......
“我与你置什么气。”谢钰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那你刚才走那么快,有狗撵你?”
突然反应过来的断蘅:.......
怎么连自己也骂了,失策,失策。
“腿长而已。”
谢钰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是件不值得提的小事。
能有多长?这么能装?
断蘅不死心地扫了眼两者间的差距。
........
不怪他,一定是这人类的伙食太好了。
“我本体可比你大多了。”断蘅试图挽尊道。
“嗯嗯。”
“我说真的,很大。”断蘅张开双手,试图比划。
“嗯嗯。”
“你能换个词吗?”
“好。”
“看见那条湖没,跳下去吧,反正你腿这么长,淹不死你的。”
“你很想我扔你下去?”
“当我没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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