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归荑终于坐不住了,拉过姜舟的肩膀,一定要他回应自己。
姜舟深吸一口气,眼圈之下隐约透出疲累的深色。
“你刚才呕了血,昏迷的时候,医生帮你做了胃镜……”
“结果呢?”乔归荑忍不住追问,接连猜了好几个病例,“是什么?胃炎?胃溃疡?还是……胃出血?”
她已经试探地问出了自己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
可姜舟却垂着头,许久都没开口。
“到底是怎么了?”乔归荑心急如焚,索性颤巍巍地起身,“算了,我自己去找医生。”
姜舟却忽然拉住她,终于颤声开口了,“阿荑,你镇静一点。病理结果还在化验,医生只是说……”
“说什么?”
“医生说……考虑癌变的可能。”
乔归荑脑袋嗡的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
癌症?
这个名词离她太过遥远,仿佛是狗血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桥段,怎么会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上呢?
“不可能的,我胃病是老毛病了,偶尔吃点辛辣的会刺激胃炎而已,怎么可能到癌变那么夸张呢?”乔归荑忽然笑了出来,仿佛想要证明自己没事一般,下床走了两步,手指麻木地指着空气胡乱比划,“我前几天才去做全身体检了,其他的指标都很正常,只是……”
说到后面,逐渐没了声音。
乔归荑想起来了。
她的体检报告算不上很理想,尤其是关于内镜这一项清楚地标明着,让她去“进一步筛查”。
乔归荑笑不出来了。
“阿舟,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她回头看向姜舟,声音都在发颤,“你骗到我了,你的表情太像真的了。”
乔归荑死死盯着姜舟,仿佛想从他眼神里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偏偏姜舟死咬着嘴唇,隐忍颤抖,却是一副红了眼的模样。
乔归荑犹如晴天霹雳。
她突然涌上来一股蛮力,推开病房的门,直接冲去了办公室,看见一个传白大褂的值班人员就喊道,“医生,医生……打扰你,请问我想看看我的报告单,能给我看一眼吗?”
“你怎么起来了?”值班医生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安抚道,“你麻药劲头还没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卧床休息……”
“医生,”乔归荑却不断重复着,“让我看看我的报告单行吗?我只想看一眼我的报告单……”
面对她的执着,医生只好叹了口气,从系统后台调出了她的检查报告,把电脑屏幕倾斜几个角度,让乔归荑看清楚。
乔归荑看不懂那些专业名词,只看见自己的胃里一片鲜红,混乱的颜色,显得有几分狰狞。
“乔小姐,你先冷静点,我们现在已经拿你的病理切片去做进一步的检查了,结果最快明早可以出来,详细的情况,到时候主治医师会来找你谈的。你现在最好先卧床休息。你的陪护家属呢?”医生的叮嘱声逐渐远去,“……乔小姐,乔小姐,你在听吗?”
乔归荑摇了摇昏沉的头,第一反应,竟是茫然地呢喃:“可是,我明天早上九点钟还要上班呢。”
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乔小姐,很抱歉,你可能要先去办一下住院了。”
“住院?”
乔归荑下意识地反问,一双手就在这时搭上了她的腰,姜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抱歉,医生,我现在带她回去休息。”
乔归荑回到病房后,靠在床头,脑袋一片混乱。
乔雪梅此时也像感知到了女儿的痛苦,坐在她身边,伸出手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鬓发。
“小妮,不要着急,不着急。”
乔归荑的眼神却是呆滞的,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柜上,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从今往后,她过去稀松平淡的日常生活将会一去不复返,从此人生要被搅得天翻地覆。
她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人很没安全感。
“我已经给游子默打电话帮你请假了。”片刻后,姜舟从走廊回到了病房,“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姜舟刚想转身离开,乔归荑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眼神瞬间触动了姜舟,他感到心底疼了一下,只好柔声解释道:“我先带阿姨去隔壁酒店开个房间,阿姨一路上也有些累了。”
乔归荑追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姜舟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深夜,整个单人病房寂静无声。
乔归荑在床板上翻来覆去,过了很久都没能合上眼。
“我睡不着。”
乔归荑转过身,看见姜舟也睁着眼睛,坐在陪护床上一动不动,手机屏幕在黑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映照出他落寞的黑眼圈。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
姜舟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按灭,但那么一瞬间,乔归荑还是看见了他的搜索栏里写着“胃癌早期中期晚期”几个字。
原来,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他们都忍不住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嘴上却强装镇定,还反过来安慰乔归荑,“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一周后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再陪你去试婚纱。”
听到“婚纱”两个字,乔归荑再一次泪水决堤。
“你能躺上来,陪陪我么?”
姜舟颔首,随即掀开了被褥,靠在了乔归荑的身边。
乔归荑感受着姜舟的气味,终于能够合上眼。
……
第二天一早,化验结果出来了。
医生拿着很厚的一沓报告单,亲自来到病房会诊,向乔归荑解释她的病情。
真正确诊的那一刻,乔归荑却意外地很平静,像是大脑的某种防御机制,为了抵抗过度反应,而将悲痛化作了麻木。
医生解释得很详细,乔归荑停顿了许久,最后却只可磕绊地说出了一句话。
“可是,我以为……最少,会有一点预警,一点……症状。”
医生便耐心解释道:“胃癌早期的症状的确不是很明显,容易被忽略。像你之前的贫血、缺乏食欲、乏力,甚至是呕血,都是它的表现之一。”
乔归荑哑口无言。
“但是……为什么是我?医生,我才29岁。”
医生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
“胃癌的成因与幽门螺杆菌感染、高盐饮食、遗传等因素有关,不过,你还是可以乐观一点,我们发现得很早,目前来看还只是早期,只要及时控制住病情,未来康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乔归荑低垂下头,没有再吭声。
医生收起了报告单,最后看向了一旁的姜舟,“综上所述,我们还是建议病人尽快转院,去医疗条件更好的上级医院接受治疗。”
“好,我明白了。”
阴影之下,姜舟攥住乔归荑的手心,低声道,“我帮你订车票,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乔归荑的大脑还在麻痹状态,接下来一连串的事便纷至沓来。
因为要转院,所以要办一系列的手续,还要准备住院要用的生活用品。
姜舟最后联系了隔壁市的一个出了名的三甲医院,在医疗条件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四处打点人情,才为他们预留了一间四人的集体病房。
之后,姜舟又去准备了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一套换洗的睡衣,洗漱工具,晾衣架和保温食盒等等。
订的高铁票是最早的那一趟,一切就像赶鸭子上架一般迅速,直到进站检票的时候,乔归荑突然脸色一白,四处摸着口袋,“身份证?我身份证呢……”
姜舟从背包内侧掏出了她的身份证,安抚一般递给她:“在这里。”
乔归荑松了口气,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对不起,我已经完全慌了神……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还好有你在。”
等抵达医院,已经是傍晚了。姜舟牵着乔归荑和行李箱,而乔归荑又推着乔雪梅的轮椅,三个人顶着路途的疲惫,在夜色中步履匆匆,路边的夜灯将三道影子拉得斜长。
进入住院部,乔归荑的手上也戴了腕带。办好手续后,护士领着乔归荑去了她的床位。
在寻找房间的路上,乔归荑看见连走廊上都挤满了病床,病患们脸色干瘪,身材瘦弱,最脆弱无助的模样就这样暴露在所有过路人的视线内,毫无尊严。
乔归荑痛苦地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太可怕的事。
她的病房内还有三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两个都病恹恹地躺着,另一个却长得很凶悍,从乔归荑一进门,目光就紧紧地盯着她,让人倍感不自在。
护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乔归荑先去做一些常规检查。
抽血的时候,乔归荑突然疼得飚出了眼泪。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只是突然很想哭。
可等到回病房后,她突然又开始变得焦躁难安。
“为什么都半个小时了,结果还没有出来?”
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手机,都没有刷出来提示她去领报告的短信,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徒增焦虑。
姜舟为她整理着被单,一边耐心地回答她:“医生说,一个小时之内结果会出来的,再等等吧。”
“怎么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乔归荑突然暴走,嘴里反复地抱怨,“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血常规吗?这个医院这么大,收费那么贵,怎么一个血常规的报告都要一个小时才能出来?真是毫无效率可言!”
姜舟为了安抚她,亲自帮她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等报告出来,我会去帮你取的,不用担心。”
乔归荑不耐烦地挥开水杯,姜舟只好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前。
“可是,这不是谁去取的问题啊!现在都晚上九点了,难道要我们三更半夜再去取报告吗?”
她继续来回地踱着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下一秒,一声急促的炸响“啪”——陡然刺破了乔归荑的耳膜。
乔归荑迅速抬眼看去,发现乔雪梅正坐在轮椅上,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保温杯,她脚边都是玻璃碎片,表情无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霎时间,连同病房的其他几个病患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一声脆响,就像燎原之火,也彻底烧断了乔归荑脑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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