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脱口而出道:“尹兄!”
红衣人停步回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白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声“抱歉”,不料下一刻,一声熟悉的沙哑嗓音自身后传来,说:“谁在叫我?”
白翎回身,只见背负金环长刀的修士正站在不远处,抬手扶了扶斗笠。
他的红衣色泽更浓、更如丹枫,衬着刀背的苍金环扣,与他本人的散漫姿态毫不相符。按理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才爱穿亮色,这位兄台英俊是英俊,不过好像活累了,死气沉沉。
他的视线落在白翎与裴响身上,片刻后问:“小姑娘呢?”
白翎乐了,说:“你好啊尹兄,你问阿花吗?她大概在自家派系吧。你也来参加道会?”
刀修“嗯”了一声,终于抱拳给了个称谓:“名真,道号绯衣。你是?”
“我叫白翎,本来想托商行掌柜找你的,没想到今天还能碰上。”
白翎面露微笑,驾鹤一脉的弟子们也围拢过来,甚至好奇地摸了下绯衣真人的刀。
尹真并未介意,只道:“找我作甚。”
白翎说:“想请你当保镖呀。我是个筑基期,师弟练气期,虽说与那位红裙的真人同行,但还是想雇一位高人保护我们,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尹真沉默片刻,道:“开个价。”
白翎:“二十枚塔印?”
尹真:“……”
白翎以为他嫌少,毕竟塔印的回馈看运气。而尹真通身气度不俗、却无一套价格同样不俗的衣着,还是个散修,显然跟好运不沾边。
没想到,尹真说:“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卖命,不挡刀。我去忙自己事的时候,你要批假。”
白翎记得他说过“我的时间不多了”,问:“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什么事?”尹真一脸坦然地说,“捡垃圾。”
白翎:“……”
白翎少见地陷入了沉默,因为他知道“捡垃圾”什么意思:也就是去捡其他修士打架爆出来的装备。
大部分修士为了轻装上阵,杀人夺宝后,只挑自己能用的带走。比如一个化神期大佬,肯定不会要练气期的通脉丹。
此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修真界可持续发展,因为常有修为低微的仙友,借此机会捡漏。
鉴于尹真之前凡是丹药、照单全收的标语,白翎有理由怀疑,他是一名靠倒卖垃圾糊口的散修。
金丹期竟然也会干这行啊——白翎善解人意地笑道:“没事,你去之前和我说一声就行。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漱玉真人。”
他带着尹真归队,向漱玉真人见礼。女修自然不介意壮大己方力量,确认尹真身上没有魔气的痕迹后,便领诸人走向秘境。
为了避免和问鼎一脉撞上,他们先徒步前进。白翎为表诚信,立即了十枚塔印给尹真。
尹真数也没数便塞进芥子袋,主动落到队伍末尾殿后去了。
白翎回到师弟身边,掏出李德送来的问鼎一脉行程表。问鼎一脉此行的首要目的,是去火神冢锻剑。李德苦等了两百年的机会,如今落在师侄身上,估计快把他气疯了。
白翎自言自语道:“先往东北,绕过小姑岭,再往西北,渡过大姑河……路上机缘不少,问鼎一脉应该会走走停停,我们也不用太赶。”
裴响默不作声,只是点了下头。
白翎笑道:“听说大姑河里有个蚌精,守着许多灵珠,是炼制通脉丹的上好原料。凡是路过的修士们,都会去淘一淘,为以后入门的弟子做准备。”
裴响道:“我要去么?”
“当然不用啦。诸葛悟替你备了足足一斛,我都放好在芥子袋里了。”白翎笑眯眯地说,“反正他不在,私下里直呼其名没关系吧?”
裴响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向魔域的方向拱手行礼,淡声道:“谢诸葛师兄。”
白翎扬眉,不服气地给了他一胳膊肘。
他捅咕完师弟,眯眼觑旁边的驾鹤一脉弟子们。或许因此行是去给惨死的师妹窈娘报仇的缘故,他们神色肃穆,不太说话。
白翎心下叹息一声,不知为何,总有种阴冷的预感,好像此去并不会一帆风顺、一切如他所料。
但正所谓尽人事,知天命。白翎也不再与裴响说什么,沿途看一看前所未见的风景,终于在入夜之前,来到一条水流湍急的河边。
天色快要完全暗了。
眼前的河流正是大姑河,才刚听见水声,白翎便察觉了一丝不对。
河水是黑红色的,不断从上游冲来大大小小的块状物。驾鹤一脉的徐师弟刚上前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干呕着退回来,道:“是……是……”
白翎瞧见一只断足漂过,明白了。河里尽是修士们的残肢。
大姑河是进入秘境的第一道门槛,与风光秀美的小姑岭完全相反,由于守珠蚌精的存在,无数修为低微之人葬身于此。
白翎记得上回来时,自己是待在诸葛悟袖子里过河的,因此并无印象。徐师弟眼巴巴地看向漱玉真人,问:“大师姐,你能载我们过去吗?”
尸块实在太多了,在河湾处堆积着,铺了厚厚一层。
血腥味令人作呕,漱玉真人凝眉道:“不会御剑的可以来我袖中,会御剑的自己渡河。蚌精感应灵力而动,修为越高,越容易成为目标,我们分散些才安全。”
徐师弟面露愁容,道:“好、好的师姐!”
他祭出宝剑,踩了上去,不敢出发。他也才迈入筑基后期不久,看着下方浩浩汤汤的血河,面上发怵。
白翎听了漱玉真人的说辞,转向尹真,问:“尹兄能载我二人一趟么?”
尹真略一点头,结了个印,把白翎和裴响变成了两片纸人,薄薄的憨态可掬。
纸人先后跳上尹真的肩头,揪住他一缕头发,就当系上安全带了。
驾鹤一脉的弟子们也各就各位,漱玉真人保险起见,把小辈变成的镇纸和扇坠分开,各交到一名弟子手中。
她率先飞至河心,静候蚌精现身。
不多时,河面下有庞大的暗影游过,短暂地出水,又迅速潜入河底。漱玉真人向岸上众人投来一瞥,示意尹真一旦等她与蚌精缠斗,就立即带其他人渡河。
在蚌精露出水面的刹那,白翎看清了,是一条伤痕累累的腕足。
显然,蚌精今日吃了个饱,不过还是被抢去了许多珠子,而且负伤不少。他们来得晚,大概正撞在蚌精的气头上,而且没有别的修士们一拥而过,现下他们是蚌精唯一的目标。
白翎探头跟尹真脖子对面的裴响说:“师弟,这蚌精有点变态呀,都长出触手了。”
裴响的纸人道:“那个词还是形容你比较合适。”
白翎说:“怎么会呢?虽然我是最纯正的变态,但……”
尹真漠然道:“不要在我头两边说话。”
白翎识相地闭嘴了,专心观战漱玉真人。大姑河诡异地风平浪静了片刻,突然,一条三人合抱之粗的腕足弹出水面,袭向女修。
她高声喝道:“走!”
尹真与三名驾鹤一脉弟子同时飞出,掠过血河上空。白翎恐高的毛病又犯了,紧紧扒着尹真的头发,腿软却忍不住回头,看漱玉真人的战况。
只见女修凭空化剑,刺入潮头。已渲染成碧衣的法袍大放光明,灼伤了腕足。
蚌精在水下怒吼,识破她的意图,更多触手破水而出,绕开驱使飞剑的漱玉真人,直奔白翎等人而来。
尹真早有防备,张口喷出数道刀意。他显然修炼到了人刀合一的地步,长刀踩在脚下,刀意游走四方。
几条触手被砍断,蚌精暴怒。它可不管眼前的几个偷它宝珠没有,宝珠今天少了,那便要所有飞来飞去的大蚊子偿命。
一声惊呼传来,徐师弟的宝剑被触腕顶飞,一人一剑极速下坠。白翎暗道不好,徐师弟怀里还揣着个镇纸,是他另一位师弟。
尹真踏上河岸,立即扬刀挥出。磅礴的灵力把徐师弟下方的所有触手齐根切断,河面翻腾起惊天血浪!
漱玉真人疾驰而来,堪堪拎住徐师弟的腰带,将他提在空中。徐师弟也握住了自己的剑,剑身已没入血水,险些被冲走。
他欣喜道:“抓住了!大师姐,咱们快……哎哎哎?!”
漱玉真人正要带他过河,却没拉动。徐师弟也面色一变,因为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下绞住了他的剑。
剑修无事不可兵刃脱手,即便有事,也大多数死活不肯放的。白翎在岸上挣扎几步,化回人形,冲他们喊道:“先别管剑了啊!”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一张血盆大口在河面上张开,如一座硕大莲台,浴水怒放。
最外层的莲叶是蚌壳,里边重重花瓣是尖牙,花蕊则是三条长满倒刺的长舌头,牢牢卷着徐师弟的剑,将师姐弟二人奋力一甩!
其他驾鹤一脉的弟子御剑冲回去,要为同门助阵。白翎心念一动,伸手进芥子袋里挑挑拣拣,翻出一物。
他把此物举起来,大喜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旁边的尹真见了这东西,却是嘴角抽搐,斥道:“快扔掉!”
是前文提过的东西ou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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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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